拿了諾獎的莫言回國了。對於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形象,莫言也不希望現在與得獎之前有什麼變化。得了諾獎後,輿論中有人開始稱莫言為『大 師』,更有人把莫言形容為『前無古人』的偉大作家。在機場簡短接受採訪時,莫言給予了否定:『永遠不敢稱「大師」。「大師」這個稱謂有它內在的含義,誰要 是叫我「文學大師」,我會覺得暗含諷刺意味,我覺得自己遠遠不夠。』
20多年前,莫言的伯樂、時任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主任徐懷中就斷言,莫言具有大師潛質。如今,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後,莫言成為文學大師似乎是順理成章。莫言作品最主要的英譯者葛浩文就這樣評價過,莫言是『寓言與幻象、多重敘述和風格變換的大師』。但是莫言卻謝絕文學大師的稱號,並 明確表示『喊我大師是諷刺』,這釋放了什麼信號? 這是一種清醒。獲得諾獎是文學殿堂中一次華麗的文學『加冕』,同時也是一種壓力。調查顯示,獲得諾獎之後的作家基本上難再有佳作,莫言清楚 地知道這一點,因此他說過,『諾貝爾獎對作家來說往往是一個「死亡之吻」,很難再出好的作品。很多作家一旦獲獎,就陷入繁瑣事務中去,影響寫作。我儘量避 免這種結局。作家最重要的不是開會和接受記者採訪,而是寫作。』如果心安理得接受大師稱號,躺在大師的稱號上優哉游哉,也許很難寫出更好的作品。 這是一種謙遜。莫言在創作上『獨斷專行』,但生活中極其謙遜,甚至活得有些『窩囊』。12月6日,莫言在瑞典學院出席新聞發布會時說,『我 父親有一句話說得特別好:莫言是農民的兒子。得獎之前是農民的兒子,得獎之後仍然是農民的兒子。』從中可見,莫言的確很淳樸,這是一種可貴的淳樸,與一些 人爆得大名之後得意洋洋、傲慢不遜形成鮮明對比。 這是一種聰明。莫言獲得諾獎之後,有不少質疑甚至撻伐之聲。有人認為他不夠格,有的認為他不夠尖銳,還有的認為他太幸運,如果他能獲獎,中 國至少有十多名作家應該獲獎……這些質疑也許正常,但對莫言來說,有些不夠公平。而莫言的聰明之處在於,他謝絕大師稱號,也許使那些質疑者特別是過度找茬者多了一些無趣。 這也是一種警惕。毋庸諱言,這是一個大師匱乏的時代,民國以降的大師漸漸凋零,讓人在仰望中黯然。但這又似乎是一個大師如過江之鯽的時 代,出了幾本書就敢稱文學家甚至文學大師,畫了幾幅畫也敢以國畫大師自居。大師多如牛毛,實際上是對真正大師的侮辱,是對大師稱號的褻瀆。大師稱號的貶 值,使大師稱號有些臭不可聞,真正有水平的人或堪稱大師的人對大師稱號避而遠之,再正常不過。 季羨林先生生前曾表示,希望『三頂桂冠一摘,還了我一個自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面目,皆大歡喜』。這三頂桂冠指的是 『國學大師』、『學界泰斗』和『國寶』稱號。季先生的自謙一時傳為美談,更讓人思索良久。我們這個時代確實需要大師,大師多多益善,但是為何真正的大師這 麼少?真正接近大師的人為何謝絕大師稱號?而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人為何熱衷於戴上大師的帽子? 莫言謝絕大師稱號,這是一名作家的分寸與擔當。問題是,他想謝絕就能謝絕嗎?君不見,有太多的人、企業和部門正在排隊過度消費他,正在誇張地給他戴上各種廉價的高帽。如果尊重莫言,就別過度消費莫言;如果真正善待莫言,就從培植大師生存的良好土壤和空間做起。 秦淮川(江蘇 職員) 來源:北京青年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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