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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需要什麼樣的評論

國學新聞| 學術動態

2009-10-13 09:02| 發布者: 開元之治| 查看: 1449| 評論: 0|來自: 文學報

摘要: 中國社科院的李建軍,很多年前,寄給我們批評長篇小說的稿子。一讀,就知道這位作者對路子,【文學自由談】添了新同志。他的文章,很勇敢,說三道四全然無顧慮,又很單純,沒有繞進文壇的人際關係。他曾宣稱,他景仰 ...

中國社科院的李建軍,很多年前,寄給我們批評長篇小說的稿子。一讀,就知道這位作者對路子,【文學自由談】添了新同志。他的文章,很勇敢,說三道四全然無顧慮,又很單純,沒有繞進文壇的人際關係。他曾宣稱,他景仰的文人中,魯迅第一。可能是愛屋及烏,這個烏,是魯迅先生烏黑的鬍鬚。於是,印象中的李建軍,上嘴唇總養著一撇魯迅式的短胡。我其實不是要說他的鬍子。想說的,是他做評論的狀態。有一段時間,他張揚李四,質疑張三,除了整體的估價,更多的是,從作品的細部辨認黃金與黃銅,很詳實,不虛乎,常叫人有板上釘釘的感覺。比如他拿一些名家的長篇作靶子,很像是顯微鏡下使解剖刀,或者說人家這個詞用『過』了,那個詞用反了;或者說人家這句話疊床架屋了,那句話殘缺不全了。總而言之,話不留情,卻都在理,又含著見識。便覺這樣就好,無論對讀者,還是對作者,隔靴搔癢、隔山放炮的廢話越少,就越有警醒和提高。

    但是有一天,我倆通電話,我卻鬼使神差地勸他改弦易轍。我說,不要學我,給人改稿,終無出息。就連一些有志向的編輯,給別人改了幾年稿子,往往都洗手不干,當作家去了。作爲評論家,吹毛求疵於作家的字、詞、句,你說得全對,也不顯得你多高明;你部分說對,或不小心大部說錯,肯定反落話柄。所以,偶一爲之,可以。但如過於上心,當作正事來做,只會像背人爬泰山,流大汗、掙小錢,費力不討好。

    其實,我這樣說,是期望他不要孤家寡人,應該與時俱進,讓自己的評論罩上時尚的光圈。

    建軍顯然不以爲然,但並不駁我,聽他電話里時而淺笑兩聲,表示出他的大度。不過後來慢慢發現,他的批評文字,似乎有意無意在減少甚或避免從前的『瑣碎』。於是讓人感覺,不斷修煉自己的李某人,已漸漸顯露出大牌評論家的氣象。

    大牌評論家動筆,異於尋常寫手的地方,甚多。最突出的特徵,可用『宏大敘事』概括。這四字無須過多解釋,也不必四處搜羅例子。從一段時間內的文藝類報紙上,你可以找到許多範文。尤其是隔三岔五,整版整版地弘揚某人某書,則通常是宏大敘事的集中展演。此外,在各式各樣的文學研討會上,亦可隨時欣賞到宏大敘事的丰采。對此,想必讀者都已多有領教,這裡不做嗦的描繪。

    只想說,宏大敘事,語聲高亢,屬於主旋律;詞藻高蹈,適合打廣告。之所以能大行其道,絕非偶然,是商品經濟時代的產物,深得上下左右各色人等的青睞。發展下來,自然而然就成了評論的一種格式和尺度。

    有一回,在北京研討天津作家王松的小說。事後一家報紙要刊出發言『紀要』,我於是免了客套,整理出一段話,大意是:我和王松雖同居一城,平日各忙各的,反倒沒有機會聊天。前年,看過他一部小說,有幾句閱讀心得想說給他,因無緣碰面,故至今未遂。那部小說是一次參觀活動的產物,我一直覺得,寫作者平日深居簡出,幹活兒辛苦,偶遇熱鬧場合,完全可視爲呼朋引類的放鬆與調節。從組織者的角度看,採風之類,無非是行爲藝術範疇內的表演。既是表演,張羅者全有目的。作家們被盛情相邀,寫詩歌、散文、報告文學的,投桃報李,用文字『配合』一下,倒是說得過去。而惟有小說這種樣式,作急就章式的呼應,則大不合適矣。所以趁今天祝賀王松的機會,說出一直想說的話――作爲已經步入成熟期的小說家,已經成爲不容文壇忽視的小說家,一旦進入創作的構思與操作,最好能以一種糾纏般的勁頭,揉搓自己熟悉的題材。凡屬陌生領域,又未經先行吃透,則應避免涉足。姑妄言之,僅供王松參考。

    我這樣說,哪裡只是讓王松參考。因爲王松這回的寫作,在他的小說創作中,其實是個偶然,此前在題材上,不曾有過功利的表現。但就整個創作界看,並非個案,說給大家,或許有用。但等到『紀要』出籠,獨獨少掉這段話。記得那日與會者敘事多宏大,頌詞滿堂飛。我的試圖不同的聲音,其實取捨已定,自無發聲可能。常言說,世道如何如何,瞧瞧各類研討會,對文壇之世道,也就可窺一斑。

    宏大敘事,以鼓勵作家爲己任。其實,作家是不用鼓勵的,尤其不宜用宏大敘事的方式去鼓勵。依我多年體會,很少有作家真心誠意地當自己是學生。他叫你『老師』,可能出於出道不久的禮節。羽翼豐滿之後,仍尊你爲師,往往已演變爲一種調侃。所以,對於作家的創作,你不妨實話實說,完全不必用虛話寵他。也是一次在北京參加研討會,慶賀重慶作家張於新書問世。此書圖文並茂,皆出自張於之手,令與會者驚呼一片。有人說,昨晚拿到書,大受震撼,徹夜難眠,今天來的路上,還收腳不穩,連翻幾個跟頭。據我耳聞,張於好身手,又能寫書又能畫畫,實在多才多藝。他的文章好,能簽高版稅;他的油畫好,能賣好價錢。我當場受左右感染,也特別想讚美他,而費勁想出的好話,卻全有人先我出口。但見張於還算扛得住,花言美語的頌歌前始終面帶謙恭。我猶豫半天,還是說了一段非表揚的話:

    張於出版了一本展示他才華的書,今天又收穫到豐富的鼓勵。這是不容易的。很爲我的老鄉感到高興。以後的日子,張於如果想油畫玩得更好,文章寫得更妙,讓這兩件事情齊頭並進,當然是我們期望的。但這不容易,甚至不可能。如果做專業,張於最好在畫和寫之間有一個選擇,不然你的兩頭通吃,勢必兩頭撲空。因爲文學界不會承認你,美術圈也會置疑你。被人說三道四的結果,你可能就被耽擱了。你看眼下文學藝術圈裡頭,通吃、橫掃的角色,一定是具有非凡的創造才能的人,或者一定是具有非凡的忽悠才能的人。但我說的可能大錯,提出來僅供張於參考。

    我又說了個僅供參考,其實並非只想說給張於聽。人在世上,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全才是極少的,『術業有專攻』的規律是不可以違反的。宏大敘事者不管這些,只要被研討的『才子』高興就拉倒。散會後張於說我講得對,其模樣很真誠,我也就放了心。我這人的性格,自知有弱點,說話常無遮攔,又生怕惹人賭氣。

    看而今的評論,宏大敘事已經蔚然成風。聽發言,看稿子,很容易就打頭碰臉,叫人避之不及。有時候,忽然心中一動,不禁想起李建軍,竟有些懷念他前些年的批評姿態,也就往往同時心生反省。建軍當初的方式或許並無錯,與虛張聲勢的宏大敘事剛好相反,不妨稱之爲『文本細讀』吧。文本細讀,搜尋作品的瑕疵,就像莊稼地里除草捉蟲;尋覓作品的優長,就像夏收季節田間拾麥穗。都得頭頂烈日,都得彎腰動手,都得出力流汗。其實有過田野生活經歷的人,都知道農事勞作除了辛苦,也常會有其獨有的快樂和詩意。而那些撐著太陽傘站在田坎上讚美勞動的人,甚至憑靠電視畫面謳歌豐收的人,哪裡會有切身的體會?

    這些年,就我目力所及,文本細讀的評論越來越少,甚至瀕於絕跡,導致生態失衡,忘乎所以的作家因此越來越多。我翻開一部長篇,在緊挨著的千把字裡,遇到九個『笨蛋』;我翻開另一部長篇,在頭兩頁之內,撞見六個『歷史』。前者是爲了體現作家的性格,後者是爲了展示作品的深度。這兩部捉襟見肘的小說,都受到了熱捧。熱捧者正是那些慣用宏大敘事的評論家。小說區別於說書,不僅僅要故事,更要強調語言。有人會說,說書也屬於語言藝術。此話不錯。但口頭的藝術語言與書面的文學語言就是不同,且有大區別。光從實際情形看,若講說書的普及,其家喻戶曉,小說連個零頭都趕不上。但是否因此就可以說,曲協的編制應擴大,作協的機構應取消呢?評論家的文本細讀,往往正是對文學語言的評估。如果這種評估也能蔚然成風,上述成群結夥的『笨蛋』和『歷史』,早就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山西有個李國濤,主要寫小說,偶爾也寫評論。最近讀他一篇成一小說的讀後感,文字安靜、素樸。不把成一的小說一句一句地讀過,是斷然寫不出的。尤其讀到最後,他挑出小說中的『余之寒舍』四字,看似尋常,卻讓人玩味不已。宏大敘事的眼神兒,在這些細微之處,只會飄忽而過。又讀過一段胡適談張愛玲【秧歌】的話。胡適收到【秧歌】,整整三月才寫出那些評價。時間不短,一是證明胡適忙,二是證明胡適確實讀書了。接著,胡適談到了粥、麻餅、棉襖之類,鋪陳得如何之好,又說到了同一個人第160頁的年歲與第205頁的差距等等。所有的話,謹嚴實在,沒有一句露出虛熱的徵兆,令人心有所悟。看李、胡的文章,關注點似乎全在細微處,其實才是大手筆。讀過他們那樣的評論,往往會隨之產生讀原作的衝動。

    而我們許多評論家,責任重,項目多,總是在趕路,風塵僕僕,大步流星,三步並作兩步走。消消停停地讀書,可能只是一種遙遠的記憶了。候車、候船、候機的空當,翻翻書而已啦。輪到寫文章、發言,你叫他文本細讀,還不等於叫石頭開花,公雞下蛋;而回到他宏大敘事的強項,可以說眨眼就有,張嘴就來。

    反看我自己,同樣讀書有差距。不過我雖混跡於批評圈,但主要是爲評論家做事。組約他們的稿子,編發他們的文章,然後,奉寄他們的稿費,於是與他們中的許多人保持著良師益友的關係。所以,我說的話,絕無得罪評論家的主觀故意。爲著文學批評的發展,我只是想像著,不論你採用什麼方式進入文學的評論,你可以像政治家、思想家、社會活動家一樣思考,但也應該像正常人一樣說話。最終期望的是,從真正的文學意義上,用我們誠實的話語,找回批評的價值,找回學術的權威,找回評論家的良知和尊嚴。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作家見著評論家,叫出的那一聲『老師』,透著誠懇,又略帶羞怯,那才是真正學生的敬畏。

    這裡,我引用謝世不久的學問家任繼愈先生的一句話,作爲文章結束:『不能用一時的行時或冷落來評量學術上的是非。有了這樣的認識,心胸可以放得開一些,不至於追逐時尚,陷於庸俗。』

    作者:任芙康


來源:文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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