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說全部讀懂了【紅樓夢】 周汝昌是受其四兄周祜昌的影響偶然踏進紅學研究大門的。 周祜昌曾研究【紅樓夢】版本多年。1947年,時就學於燕京大學的周汝昌收到四兄寄自天津的信函,言及他看到胡適之新近的一篇談紅樓夢的文章,提到敦誠、敦敏系曹雪芹生前摯友,囑咐周汝昌幫忙查證。 周汝昌遍查燕京大學圖書館,果然在敦敏詩集中發現了一首【詠芹詩】。興奮之餘,周汝昌將這一發現撰寫成文,題名【曹雪芹卒年之新推定】,於1947年12月在天津【民國日報】副刊發表。 自此,周汝昌正式踏足紅學研究。他在曹雪芹身世研究上接續發力,開始投入到【紅樓夢新證】的寫作之中。 1953年,【紅樓夢新證】出版,由此奠定周汝昌在曹雪芹身世研究領域的權威地位。 如今,60年過去,周汝昌仍不認爲自己就全部讀懂了【紅樓夢】,僅僅是『弄了60年才有了點信心』。在他的眼裡,【紅樓夢】不僅僅是『中國古典小說的巔峰』那麼簡單。晚年的他,不厭其煩地普及他的主張:『紅學是中華文化之學。』 【t望東方周刊】:在新書中,您講到對林黛玉的【桃花行】仍有許多不解之處,『不解』在哪呢? 周汝昌:我讀【桃花行】總有一種意外驚奇之感,不解之點甚多。例如【葬花吟】中有『落絮輕沾撲繡簾』,那時節正是桃飄李飛,和『簾』沒有交涉。這時突然出現了『桃花簾』這個新名目,所以感到意外。 裡面有一處是寫女詩人的夢境,講她竟然跨出了小院的院門,來到了一處有許多桃花的所在,『桃花落葉亂紛紛,花綻新紅葉凝碧』。這詩篇幅不算太長,卻有好幾個層次的『進程』,且都是很少進到的境界,誰也沒有料到她下面忽然接上的是 『霧裹煙封一萬株,烘樓照壁紅模糊』。這兩句十四字,可把我驚到了。 小院以外的『桃花落葉亂紛紛』夠多了,但也絕對夠不上一萬株呀!可這一疑點卻也是全篇的轉折點,這十四個字沒有再加發揮,很快又回到詩的前面去了,且回到的不是小院卻是臥室:『天機燒破鴛鴦錦,春酣欲醒移珊枕;侍女金盆進水來,香泉蘸影胭脂冷。』 這又如何理解呢?唯一的可能就是方才的那十四個字乃是女詩人的一種夢境。這個夢境如何解說暫且放下,她從夢中醒來,丫環已經送來水來,要她起床梳洗打扮。她低頭一看,胭脂都把盆染紅了,隨之就有了『胭脂鮮艷何相類,花之顏色人之淚。』 【t望東方周刊】:今天已經很難有人像您這樣來研讀【紅樓夢】了吧? 周汝昌:毛澤東說(【紅樓夢】)看一遍不行,最少要看三遍,後來又說『要看五遍才有發言權呢』。依拙見,如果離開【紅樓夢】研究的四大分支(曹學、版本學、脂學和探佚學),想讀懂【紅樓夢】是五十遍還是五百遍都不確定了,你可能再看多少遍都無濟於事。 有人說你弄了60年,(弄)紅學才有點信心,別人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潛心研究,就不能懂【紅樓夢】了嗎?這樣的話問得語重心長!要想讀懂【紅樓夢】可見是個大難事啊。就像你所問的那樣,說明你對紅學的未來充滿擔心。 首先,沒有必要憂心忡忡,我們應當對未來抱有信心。如果說永遠沒有人讀懂,或者說在未來兩三百年沒有人懂,那麼曹雪芹枉費心血,太可憐、太可惜。我們這麼一個偉大的中華民族,竟然沒有一個人能讀懂,這能信嗎? 第二,也要承認此事之難。否則毛主席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呢?這絕非偶然現象,要耐心等待。古人說,『鳳鳥至,聖人出』 。鳳凰出來是最大的吉祥象徵,可多少年才有一次這樣的情形呢?!三年嗎?五年嗎?這問題可就大了。(周范才 鄒艷) 來源: t望東方周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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