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的作者,叫做『蘭陵笑笑生』。
但是多年以來,『蘭陵笑笑生』的真實身份卻一直困擾着金學家們。 甚至有人曾開玩笑的說,『誰是蘭陵笑笑生』這一問題,就是金學研究中的『哥德巴赫猜想』。 為此,山東學者王夕河用了24年的時間,耗資近百萬元,對【金瓶梅】一書的文字進行了詳細的研究。 在他看來,研究【金瓶梅】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解開這一謎題,更是一種嚴謹治學的態度。 1 大學『結緣』【金瓶梅】 1983年,濟南。 山東師範大學文學系。 來自諸城的王夕河,此時的身份是一名普通的大學生,有一天上課的時候,授課老師講起了【中國文學史】,並對其中的【金瓶梅】進行了一番詳細的講解,而這也引發了王夕河的興趣。 不過在當時的情況下,王夕河並沒有機會見到【金瓶梅】的全本圖書,『也很巧,在老師講完了這節課不久之後,有人就到我們宿舍推銷圖書,而且推銷的恰好就是【金瓶梅】。』當時的王夕河囊中羞澀,買不起這套書,不過好在他同宿舍的舍友買了一套。 『沒事兒我就借來看看。』一個人離開諸城老家來濟南上大學,王夕河有些不適應,『那時候如果能聽到一些老鄉的聲音,我就會很激動。』不過很快的,王夕河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問題:『結果在【金瓶梅】裏,我發現裏面有很多語言和詞語,都是我們諸城一帶的方言,這讓我覺得很驚訝。』 隨後,王夕河開始到處搜集有關【金瓶梅】的研究文章:『後來才知道,原來很多學者都認為,【金瓶梅】中有大量的山東方言,尤其以魯西南和魯東南的方言居多,所以我就很感興趣,覺得應該研究一下這本書。』 或許連王夕河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個選擇無意中撥動了命運之輪,推着他走向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2 諸城方言寫就【金瓶梅】? 事實上,在金學研究領域裏,流派頗多,而各種爭議更是數不勝數。不過無論是哪一種流派,無論是在爭議中持何種觀點,大部分金學研究者認為,【金瓶梅】中含有大量的山東方言,魯迅就曾說過:『【金瓶梅詞話】……對話卻全用山東的方言所寫』,鄭振鐸也曾表示:『我們只要讀【金瓶梅】,便知其必出於山東人之手。』 但是【金瓶梅】中所運用的,是山東哪一地區的方言,其作者本人與該地區又有着何種關係,卻始終沒有定論。 『我在讀【金瓶梅】的時候發現,裏面很多字和詞語,都是我們諸城的方言。』王夕河告訴本報記者說。在【金瓶梅】第二十二回中曾寫道:『……打發西門慶出了門,在廂房內亂廝有成一塊……』『其實這就是典型的諸城方言。』王夕河告訴記者說,在諸城甚至濰坊很多地方,人們在讀r的音時往往會讀成『y』,例如吃肉(rou),在當地的方言裏會讀作『吃肉(you)』,『即使是現在,幾個孩子在一起玩鬧,我們諸城方言會說成是:「他們又撕揉在一起了」。』因此王夕河認為,原著中的『廝有』,其實就是撕揉的借音字。 王夕河告訴記者說,類似這樣的方言,在整部【金瓶梅】中還有很多很多,例如諸城人說『做飯』為『奏飯』,說『做什麼東西』為『奏什麼東西』,『奏』即是『做』的意思,而在【金瓶梅】中,這樣的案例也出現了。 此外,『谷都嘴』、『剌扒着腿』、『股嫩腿』、『幹營生』、『戳摸路兒』、『揚長而去』、『哄反着』、『狗搜着』、『霸攔』等諸城或山東方言,在【金瓶梅】中隨處可見。 『如果不是土生土長的諸城人,是不可能如此熟練地運用這些方言的。』王夕河告訴記者說。 3 金學裏的『哥德巴赫猜想』 那麼,【金瓶梅】的作者是誰呢? 在【金瓶梅】原著中,其作者署名為『蘭陵笑笑生』,而蘭陵笑笑生又是誰?這一問題一直困擾着研究【金瓶梅】的學者們。 而【金瓶梅】最早的版本(即1617年的萬曆丁巳刻本),其中有一篇【金瓶梅跋】,這篇跋的第一句話說:『【金瓶梅傳】,為世廟時一巨公寓言。』而同時期的明朝【萬曆野獲編】中則稱,【金瓶梅】的作者是『嘉靖間大名士手筆』。 『一巨公』、『大名士』,如果翻一翻明朝當時的歷史,符合這兩條的人還真不少,王世貞、屠隆、李開先、徐渭、王稚登等人似乎皆符合這兩條。 從最初的史料記載至今,關於『蘭陵笑笑生』真實身份的考證,學界至少有60多種,也就是說,有60多人有可能是金瓶梅的真實作者,其中支持王世貞說、屠隆說、徐渭說、李開先說的人比較多,而關於『蘭陵笑笑生』身份的論文更是有上千份。 不過自始至終,也沒有人能夠給出一個正確答案。那麼此次王夕河的研究成果,對於推定【金瓶梅】作者的真實身份,是否能夠提供一些證據材料呢? 4 『蘭陵笑笑生』即是丁惟寧? 大約在2000年前後,學者張清吉提出了一個新的觀點,即蘭陵笑笑生的真實身份,是明代的山東人丁惟寧。 這一說法,對於金學學界產生了極大的震動。不少學者對此採取了支持的態度。 『因為無論從身份還是個人經歷來說,丁惟寧都比較符合條件。』對於丁惟寧說,王夕河也有着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從目前最早的【金瓶梅】版本來看,其文中出現了大量的借音字:『什麼叫借音字?就是說方言,但是沒有一個統一規定來寫,於是就借着音相似來寫的。可以這麼說,【金瓶梅】中有大量的借音字,我覺得如果從借音字上來思考的話,或許就可以找到一些證據。』 王夕河認為,所謂的『蘭陵笑笑生』這五個字,全部都與借音字有關,或多或少的透露出了此書的成書地點和作者身份:『「蘭」字在方言中還讀「連」音,「連」與「蓮」字在古時候是通用的,所以說「蘭」字其實是借音指「五蓮山」的「蓮」字。』而在古時候,『陵』字還讀『盧』音,而『盧』與『廬』在古時候也是通用的。此外『笑』字除含有譏笑、嘲笑的意思,還是『修』的借音字,有修身、逍遙之意思。『生』在古代經典中常與『身』字互用,二字在山東方言中也可同聲互用。 如果以此來聯繫,那麼這個所謂的『蘭陵笑笑生』或『蓮廬修修生』應該就是當年隱居於五蓮山的丁惟寧。『因為當時五蓮山附近,也就是距離丁惟寧隱居的地方附近,有一個山溝,就叫做「蘭陵峪」。』 5 研究【金瓶梅】斥資近百萬 事實上,從大學畢業至今,王夕河一直在忙於考證【金瓶梅】的文字,為此他耗費了近百萬元的資金。 『大學畢業之後,我就回到母校諸城一中教書了。』但是此時的王夕河,內心所想的依然是如何研究【金瓶梅】,【金瓶梅】中那些看似是錯字或者是晦澀難懂的詞語,在他看來基本就是諸城方言中的詞語。 在回到母校之後不久,王夕河就主動提出要求去『教師培訓中心』工作,此事也讓很多同事大跌眼鏡:『那份工作就是比較清閒,但是工資很少。連我以前的老師李憲陽也勸我,不要去那種地方。』但是王夕河卻看中了這份『清閒』的工作:『可以有時間去研究【金瓶梅】。』 最初,王夕河把精力用在了搜集【金瓶梅】的各種版本上,『北京的潘家園、上海的古籍書店、甚至濟南的英雄山古玩市場,我基本上都去過,而且去過好多次,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搜集各種版本的【金瓶梅】。』在這24年的時間裏,王夕河收集了上萬冊圖書,有各種版本的【金瓶梅】(包括影印本),甚至還有一些日本書院裏收藏的【金瓶梅】的影印本。『光收集這些書籍資料,我就花了十多萬。』 讓王夕河慶幸的,是岳父和老師對自己的支持:『說真的,在(上世紀)80年代一說我研究【金瓶梅】,大家都會覺得我不務正業,我老丈人一開始也不理解,他是做生意的,但是比較傳統,覺得我是在搞什麼「淫穢」工作。』為此,王夕河只能不斷的跟岳父解釋:『其實除了淫穢,【金瓶梅】裏有很多東西都是值得研究的,我跟老丈人說了很多次,他也被我說服了,專門拿出一筆資金來幫我搜集這些資料。』 後來『教師培訓中心』解散,王夕河又回到了諸城一中,彼時其中學時代的老師李憲陽已經成為校長,在得知自己的學生多年來一直堅持研究『金學』時,李憲陽對其採取了支持的態度:『讓我負責我們學校的圖書館,這樣我有足夠的時間來研究整理這些資料。』 ■ 編輯者說 語言考證 頗為新穎 作為【<金瓶梅>原版文字揭秘】一書的責任編輯之一,灕江出版社副總編輯龐儉克對於該作品的出版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怎麼說呢,這本書是從文字學的角度來破解一些【金瓶梅】中的爭議,可以說算得上自成一家吧!』龐儉克告訴記者說,早在數年前,灕江出版社就曾經出過一部與【金瓶梅】有關的學術研討書籍:『當時這部書集合了國內一流的研究【金瓶梅】學者的研究成果,我也注意到,其中真正從方言角度來考證論證【金瓶梅】的作品,只有大約一兩篇,其餘的都是在論述【金瓶梅】的歷史價值、社會價值等等。』 而王夕河的作品,對【金瓶梅】整部著作的文字進行了翔實豐富的考證,這一點恰恰是難得的:『起碼我們認為,這部作品在未來一段時間內,肯定會有一個市場,而且對於研究者來說,有着非常重要的價值。』
來源:山東商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