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新聞的『魔幻現實』超越着小說家的想像,人們對於自己所處時代及歷史認知的迫切,在一個信息爆炸年代對真實的渴求……種種因素,帶來了非虛構類寫作在當下的勃興。其表現亦為愛書人可感可知:出版機構對於非虛構類作品的出版熱情,非虛構類好作品的層出不窮,國外相關作品的大量引進,讀者對於此類作品興趣的不斷增加……
經過一眾評委對2012年1月1日至2013年6月30日首次在中國大陸正式出版或發表的非虛構作品的梳理和評選,本周於佛山舉辦的南方國際文學周上,主辦方南方報業傳媒集團、【人民文學】雜誌社、【GQ】雜誌中文版進行了首屆『非虛構寫作大獎』的頒獎。首屆非虛構寫作大獎評委會最終評定,梁鴻【梁莊在中國】(又名【出梁莊記】)獲得『首屆非虛構寫作大獎・文學獎』,陳徒手【故國人民有所思】獲得『首屆非虛構寫作大獎・歷史獎』,解璽璋【梁啓超傳】獲得『首屆非虛構寫作大獎・傳記獎』。『新聞特稿獎』空缺,評委會的解釋是:『空缺是一種期待。當下的新聞特稿類非虛構作品,在素材的獲取上非常專業、紮實、接地氣,體現了良知和勇氣,期待在寫作上能夠更加細膩、更富創新精神,創造出更加耐人尋味的優秀文本。』 此外,為了更全面鼓勵『非虛構寫作』的參與者和奉獻者,組委會還設立了6個特別獎。鄭小瓊【女工記】獲新銳探索獎,李宗陶【中國製造:欲望時代的干露露們】獲時代表情獎,莫言文學村【典禮――諾獎之行】獲編輯創意獎,帕蒂・哥莉(加)【飛天名媛】獲中國敘事獎,南方都市報與花城出版社聯合策劃的【洪流――中國農民工30年遷徙史】獲公共關懷獎,鐵葫蘆圖書則獲得出版推動獎。 在記者的採訪中,來自各界的名人名家都對『非虛構』這一對讀者尚顯新鮮的概念發表了觀點,其內涵、精神、倫理、技巧,與其他寫作門類的關係,以及與這個時代的呼吸相聞。著名作家莫言在該頒獎中談到,美國當年有個新新聞主義,我們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之後,有一個盛行的文體報告文學。新聞報道必須絕對真實,它跟隨事件的過程,呈現人物的行為。非虛構文學,或者報告文學,它不僅要呈現事件的過程,而且要呈現事件過程當中,人們的心理,這裏確實也給作家了提供了寫作廣闊的天地。而著名文學評論家李敬澤表示,這次的非虛構寫作大獎包括了四類題材:文學性的非虛構、新聞中的特稿寫作、通俗歷史寫作、傳記。這四類包括有一些源遠流長的,有着深厚傳統的寫作形式,但現在又為何非要想出『非虛構』這麼一個詞來概括它呢?『我覺得是因為我們這個時代,可能特別的需要非虛構,特別需要探索非虛構的精神,倫理和技巧。』 ■概念 非虛構:一種可以印證的真實 非虛構寫作,是個對於讀者來說較新鮮的概念,對此,中國作協書記處書記、國內非虛構寫作最主要的推動者之一李敬澤表示:『非虛構不僅是某種特定的文學題材或者寫作題材,我認為它是一種方式,它是人類為了真實具體的認識世界和書寫世界所採取的一種寫作方式,也許有人會問,小說就不真實了嗎?小說也真實。但是小說是虛構的,小說的真實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比喻的和引喻的真實,而非虛構要求的,是一種確切的,可以印證的真實。』著名作家莫言則表示,美國當年有個新新聞主義,我們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之後,有一個盛行的文體報告文學。新聞報道必須絕對真實,它跟隨事件的過程,呈現人物的行為。非虛構文學,或者報告文學,它不僅要呈現事件的過程,而且要呈現事件過程當中,人們的心理,這裏確實也給作家提供了寫作廣闊的天地。 ■背景 時代對探索非虛構的需要 李敬澤同時表示,非虛構作為一種寫作,和其他寫作方式不同,在於他的這種方式不是抽象的,不是理念的,他的這種真實是具體的和感性的。所以就該屆評委會而言,『這是我們對於非虛構寫作的一種理解,依據這種理解,我們這次的非虛構寫作大獎包括了四類題材:文學性的非虛構、新聞中的特稿寫作、通俗歷史寫作、傳記。這四類包括有一些源遠流長的,有着深厚傳統的寫作形式,但現在又為何非要想出「非虛構」這麼一個詞來概括它呢?我覺得是因為我們這個時代,可能特別的需要非虛構,特別需要探索非虛構的精神,倫理和技巧。』 『我們可以用我們本屆非虛構大賽的一位評委劉震雲的話,一方面我們對這個世界所知太多,但另一方面實際我們又對這個世界所知甚少,乃至一無所知。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有一種渴求,渴求知道在這個海量信息就要淹沒我們的世界上,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同時我們也希望我們對世界的理解,不僅僅是片斷的,零散的,而是深入的,具體的。我們能夠在一個真實的水平上,深入具體地認識這個世界的豐富性和人的豐富性。所以我們認為非虛構在這個時代是有其必要性的。』 ■目的 虛構與非虛構都要真實 對於寫作的目的,無論虛構與非虛構,來參加此次頒獎的白岩松表示,在文學的創作之中,優美的文字、好的結構,都是一種誘餌,希望能夠讓你靠近真。『有的時候我總覺得非虛構寫作和虛構寫作,在本質上它們是有相同的一面的,那就是,不管是非虛構寫作,還是虛構寫作,都必須真實,因為在虛構的寫作當中,你要編很漂亮的故事,特別有想像力,但是你一定要非常真實地去反映人性,記錄時代,然後才能夠一直流傳下去,如果虛構的背景中,連人性都是虛構的,這作品就早已經煙消雲散了,更不要說非虛構的作品。』 ■思考 個人進入歷史書寫凸顯真實 在非虛構大類之下,個人進行的歷史書寫是近兩年尤為引起關注的一個類別。白岩松對此表示,什麼樣的歷史才是真實的歷史?為什麼在這個人的書寫當中歷史是這樣的,換到另外一個地方,歷史又變了另一個樣子?群體書寫的歷史當中,往往存在着妥協、爭鬥、博弈,最後就在這種妥協、爭鬥、博弈,以及要完成宏大願望的時候,歷史本身不那麼重要了,被塗抹了。當很多個人開始加入到歷史寫作的當中的時候,值得尊敬的真實的東西就開始顯現出來,就像我們一提到寫歷史,就會想到司馬遷這個人物,這兩年很多中國知識分子開始進入個人的歷史書寫當中。 批判不能陷入另一種空話 在非虛構寫作中,作者在與時代緊密觸摸之時,也會表現出自己批判的態度。白岩松對於當下公共輿論中的批判方式說道,『我們批判的過程中,有沒有發現我們沒有細節,沒有說服力,只有情緒,只有一種利益,只有一種迎合,也難怪我們的公共知識分子出現越來越公共但遠遠不夠公共。為什麼大家不再滿意於自己說兩句過癮的話?因為越來越多的網友意識到,你在用什麼實際行動去推動這個時代的發展。更重要的是批判也會陷入另外一種空話。』 白岩松說道,在參與這次非虛構寫作的評選過程,以及在此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他能夠感受到知識分子及社會的AB面。一方面是A面,知識分子越來越被利益左右,說一些『過癮』的話,去迎合這個時代所需要很多很多的東西,但是一轉眼,你又會看到中國知識分子可愛的B面正在悄悄地增長,比如他此次有幸為【梁啓超傳】的作者解璽璋去頒獎,解璽璋四年換了兩副老花鏡,悄悄地做,不像很多暢銷書,一賣要賣多少萬冊,但是你會明白,當初投入其中有多冷清,站在今天這樣的舞台上的時候,綻放就有多麼耀眼,並會持續很久。 ■名人觀點 葛亮:小說該有自己的溫度 曾獲得【亞洲周刊】2009、2012年全球華人十大小說獎等多項獎項的青年作家葛亮,此次攜新書【浣熊】來參加該寫作周。葛亮此前的作品是敘述的歷史跨度和文字蘊藉特色,而此次的新書則是在保留其特點的基礎上書寫香港這座繁華而現代之城的故事。葛亮表示,小說確實應該有自己的溫度。小說在最早是被叫做『稗說』,它的意思就是街談巷議。小說家曾經也是『不入流』的。但它是接地氣的,它可以把所謂的街談巷議,通報給廟堂中的人。它形成了廟堂和民間一種直接的溝通,現在小說也能形成虛構和現實和讀者一種直接的溝通。 賈樟柯:生活的半徑造成了局限 作為在影片中追求真實的著名導演賈樟柯,對於非虛構寫作表示,在從事電影之初他們有一種對真實的渴望,這種渴望其實源自我們對我們歷史是不了解的,現實,每個人都生活在其中,但可能還是不了解。因為每個人,都有自身生活的半徑,其實它也是一種局限,在這樣的語境之下,提出來非虛構寫作,更多是關注大家面對的歷史,特別是生活的困境和歷史的迷霧,用寫作去展示那些細節,其實事實就在那些寫作之中,而不在於爭論之中。 雷頤:今日新聞就是明日歷史 對於非虛構書寫的力量,著名歷史學者雷頤說道,隨着新聞專業的出現,很多新聞記者寫的專稿,越來越客觀,越來越專業。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今日的新聞,就是明天的歷史。比如說現在寫歷史作品參考的重要材料,就包括一百年前,或者幾十年前的報道,甚至一些小報。民國時代的所謂黃色小報,甚至都是研究歷史很重要的材料。 ■要求 非虛構寫作是個承諾 李敬澤表示,非虛構的寫作不是一個題材問題,它首先是個精神問題,是個倫理問題,是一個寫作者與這個世界與他的讀者之間的倫理和道德的承諾。踐行這個承諾,告訴讀者我在寫作中,將要抵達那個真實,這不僅僅是一句空話,這還是需要我們的寫作者去充分地磨鍊技巧,充分地掌握在這個世界的紛亂現象中,去捕捉和確定那個真實的能力。同時這種倫理要求也要求我們去遵守和恪守一些很重要的寫作規範。 對於當下非虛構寫作面臨的問題,李敬澤說道:『我相信非虛構寫作是有廣闊的空間,如果說期待的話,我倒是期待着說是從我們面臨的困難說起。因為我們在做非虛構的時候,我感到其實最大的困難是一個字,就是「懶」。我想不管是什麼形式的非虛構,都需要以行動去探索事情的真實。那麼我想,最大的希望就是不要懶,要行動起來。』 ■延伸 小說細節構建營造真實 在非虛構類寫作興起之時,虛構類作品,尤其是有着強大群眾基礎的小說該如何表現它的『真實』,也引發探討。著名文學評論家謝有順說道,讀【紅樓夢】都知道賈寶玉和林黛玉是虛構的人物,但是讀完作品,會覺得虛構的人比真實的人還要讓你印象深刻。讀魯迅的作品,你一點都不覺得祥林嫂是虛構的,甚至這個人存在的真實感,會超過那個年代真實存在現實中的人,這就是文學的力量。而現在很多的文學作品,包括影視作品被詬病,它的問題就在於把真的寫成了假的,這裏面就有一個寫作態度、寫作技巧的問題。真實的呈現建構,有時候是需要通過一個一個的細節,甚至一句一句的話累積起來,一個細節的造假、不真實,會造成我們對整部作品的信任。 謝有順表示,作家花一點笨工夫,做一點案頭工作,實實在在地去研究一個人群,去考證一個地方的生活,這樣才能夠寫出真正能夠感動人的作品。其實提倡所謂的非虛構,就包含着這種寫作的理想,希望有更多的作家能夠用腳步去丈量這個土地,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用心去感受,具體地去接觸人們。 從眼見的真實到內心的真實 此外,謝有順表示,為什麼要有文學寫作,就是要從第一種真實,向第二種真實擴展。這個世界只有眼見的真實還不夠,因為眼見的背後還有無窮的內心需要探索。比如小悅悅的事件,從新聞的描寫,18個人路過沒有救援她,通過新聞,你會對道德的滑坡感到心痛。但文學要寫經過小悅悅身邊沒有停下腳步的18個人,那一刻他們究竟想到了什麼?文學能夠在眼見的真實背後,去分析去探索人的內心,那種微妙的活動,那些複雜的不為人知的內心的衝突,那些掙扎,這才是文學的主題。很多人把文學當做社會記錄的傳聲筒,或者當做眼見真實客觀的描述,這是文學膚淺的一面,文學更要探究心靈的微妙的轉折。(記者 劉婷) 來源:北京晨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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