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史要客觀公正,但有一個『框框』 在水利工程處干的那幾年,霍新會為自己攢足了名聲,也為他以後寫縣誌村志打下了基礎。 1980年,國務院指示,要各地『編史修志,為歷史研究服務』。沁水縣就此成立縣誌辦。辦公室的一名幹部認識霍新會,知道他『寫一手好文章』,便邀請他加入。霍新會欣然應邀。 也是同一年,胡喬木在中國史學會代表大會上提出,編寫方志要遵從『三新』及『三性』觀點。所謂『三新』,即『新的觀點、新的方法、新的材料』;『三性』則指『資料性、科學性、思想性』。 胡喬木的講話,為當時的地方志編撰定了基調。沁水縣也照此着手編撰本縣縣誌。 到縣誌辦後,霍新會『大吃一驚』:參與編寫縣誌的,大都是曾經的『地富反壞右』分子。 『我當時不理解,為什麼要這些人來寫縣誌?』霍新會說。 後來,他很慶幸,其中幾個人的思維方式,還是啟發了他,讓他那根緊繃的弦兒稍鬆了一下。 初期,大家在一些問題上頗有爭議。比如,文革該如何寫,文革前的各種運動該怎麼寫,現代人物如何評價等。 霍新會還記得,一個當年的國民黨老兵、黃埔軍校畢業生曾提出,要客觀對待國民黨抗日歷史,要客觀評價黨在改革開放前30年提出的政策等等。每次開會,這人都要提到這些問題。但是,『始終沒有人敢定調子』。 爭論不下,這個老兵便拂袖而去,不再參與編寫縣誌的工作。 1981年6月,黨的第十一屆中央委員會第六次會議通過【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這份決議,為當時地方志的編撰工作,劃了一個『框框』。縣誌辦內部也達成一致意見:凡是涉及到歷史問題的,都不能超出【決議】的定性。 但在霍新會內心深處,還有一個個人原則:『書寫歷史,要儘量客觀公正。』 飢餓是他永不磨滅的記憶。『不把這段歷史客觀描述,迴避失誤,只寫成績,會讓人覺得歷史不真實。』他說,『當時我內心很掙扎。』 內心的掙扎一直持續到現在,與他那根緊繃的弦兒不停地鬥爭。不過在寫趙樹理時,他的『弦兒』開始為他的內心退讓。 趙樹理是沁水縣作家,開創了中國現代文學的『山藥蛋派』,是文學史上的重要人物。『反右傾』開始,趙樹理便被定為中國作家協會的批判對象。文革開始後,他遭迫害致死。 對於趙樹理,霍新會相當熟悉。他的家離趙樹理的家鄉不超過10公里。少年時,他因喜愛文學,不止一次跑到趙樹理的家鄉,還有幸聽過趙樹理講課。 動筆之前,他多次訪問趙樹理的親朋好友,甚至還兩赴太原,與趙樹理的一名同學、離任的山西省副省長交流。 後來,他寫了一篇最長的人物傳記,8000多字。初稿中,他特意寫了趙樹理因何受到批判。但是在成稿中,字數被刪掉不少不說,他特意寫的那一段最終也未能面世。 『我犯了兩個錯誤。一是違反了寫文革「宜粗不宜細」的原則;二是忘記了人物傳記要寫積極向上的一面。』他說。 寫另一個人物賈景德時,霍新會內心也掙扎過。賈景德是沁水人,曾做過閻錫山的秘書長,後任國民政府行政院副院長及秘書長。霍新會在採訪中,得知他為家鄉做過不少貢獻,比如辦工廠、修公路等。 霍新會本想將其對家鄉的貢獻寫進縣誌。可是他的方案沒被認可。最後他只寥寥地寫其在國民政府擔任過什麼職務。 『擱現在,我一定會重新評價這兩個人。』霍新會說,『但我有「政治恐懼」,怕寫多了挨批鬥。』 被否定的次數多了,他便不再在編輯會上提出自己的意見,一切『按領導的意思寫』。 『說了有什麼用?我就是一臨時工,說得多了,連飯碗也砸了。』霍新會說。 來源:中國青年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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