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8月20日,漫畫半月刊【畫書大王】創刊號面世,到1994年8月第24期被停刊,短短一年而夭。這份雜誌刊登的是借鑑影視手法講故事的新一代漫畫,也就是現在說的動漫,與流行歌曲、電視劇同屬大眾文化,都是隨着改革開放大潮從海外引進的,何以命運殊異?
1992年,中國連環畫面臨絕境,幾乎從書店消失,而香港漫畫正在如火如荼爆發式地大發展:漫畫家黃玉郎憑一支筆、一部連載漫畫【龍虎門】打造了玉皇朝,並奇蹟般地進入股票市場。畫漫畫也能上市?這是當時很多人的疑問。我托老朋友香港三聯書店總經理蕭滋和曾在中國工作多年的日本老朋友阿部達幫忙找來許多港台、日美漫畫及相關資料,眼界大開――原來,在我國大陸之外,漫畫已完全是另一種模樣,另一重天地。 癥結在哪裡?如果說連環畫的衰落是由於電視的衝擊,為什麼在電視普及的美國、日本,漫畫不衰反盛?甚至香港漫畫也能一枝獨秀?我認為答案是:新一代漫畫吸納了諸多影視元素。值得注意的是,美日漫畫以及香港漫畫起步的時間都不太長,美國在上個世紀初由奧特考特的【黃孩子】一舉奠定了漫畫產業的基礎,半個世紀後,日本在『漫畫之神』手塚治虫的引領下實現了從連環畫到漫畫的轉型。中國漫畫只要路子對了,急起直追,同樣可以不需要很長時間。 啟動和推行新型漫畫需要一個窗口――漫畫雜誌。那時我已退休,不在出版平台上,辦雜誌要找一家願意擔當這項任務的出版社。幾經輾轉,找到了寧夏人民出版社,經過溝通、論證,雜誌定名為【畫書大王】,每半月出版,以後逐步過渡為旬刊乃至周刊,由三方合作:寧夏人民出版社主辦,四川希望書店負責總營銷,我受聘擔任主編,主持在北京的編輯部工作。1993年3月,出版社向國家新聞出版總署提交申辦報告,5月獲批,8月20日創刊號出版。 當時的辦刊方針是『學習諸家之長,走自己的路』,以世界通行的新型漫畫為借鑑,致力發展本國漫畫。為了宣示方向,創刊首期必須亮出中國原創作品。但那時沒有人畫過這種漫畫,怎麼辦?只有自己『挽褲腳試水』,在幾位勇於創新的老連環畫家的支持下,從第一期起開始連載試驗性的分格漫畫,如【天劍】(陳軍)、【姜子牙】(王培)、【大鵬出世】(陳吟、徐錫林)、【故事新畫】(田恆玉)和【蟠桃會】(王庸聲文,譚曉春、王凌波、胡萍麗繪)等。緊接着登場的是那些沒有作畫經歷的一代新人,顏開的中長篇漫畫【雪椰】、陳翔的【小山日記】、鄭旭升的【我們的鴉片戰爭】等新人新作陸續出現在雜誌上。後來,一批讀者通過雜誌舉辦的『超短篇漫畫大賽』走進作者行列,林敏、聶峻、胡蓉、姚非拉、自由鳥……都是從這裡嶄露頭角,進而成為中國新一代漫畫的中堅力量。 創刊初期,我們引進了不少優秀日本漫畫,但到24期『創刊一周年紀念』 號時,雜誌上的中國原創作品已占60%。為了強化產品研發,編輯部成立了專業漫畫工作室,包括顏開、陳翔和鄭旭升,後來胡蓉、聶峻等人加入,這是我國第一個職業漫畫工作室。此外,雜誌還開闢專欄,介紹各國漫畫情況和歷史,強化與讀者溝通,促進新型漫畫讀者群體的成長。 【畫書大王】創刊號首印2萬冊,很快銷售一空,緊急加印,再加印,之後各期都是不斷加印。到出版一年時,期發行量達60萬份。【畫書大王】也引起了海外關注,日本【讀賣新聞】1994年3月8日刊載的駐北京記者杉山v之的報道說:『用中國人的手培養第一代畫日本型漫畫的漫畫家,這正是北京新出現的一份雜誌的雄心壯志,它的名字叫【畫書大王】。』 1994年8月,合作三方和廣大作者、讀者都沉浸在迎接創刊一周年的喜悅中。在當年8月中旬的一次座談會上,主管部門相關領導出席並講話,對這份全新雜誌給予了充分肯定和鼓勵,寧夏方面在會上還透露,【畫書大王】已被提名為當年自治區最佳期刊候選對象。一切跡象都表明,這個招人喜愛的『寵兒』已經走上健康成長的坦途。不料,幾天後風雲突變。在一個關於少兒期刊的會議上,【畫書大王】初期的一頁出自日本漫畫家北條司【俠探寒羽良】的插圖引起有關人士的不滿,一言定性,最終招來停刊厄運。 當時,【畫書大王】第24期已經在印刷廠上機待印,印還是不印?多虧主管部門領導為挽救雜誌做了最後努力,儘管未能改變停刊命運,但使停刊的正式文件遲發了幾天,全部刊物如期印完並迅速發到全國銷售網點。周年號總算畫上了圓滿句號。 雜誌停了,讀者來信卻與日俱增,從一天幾十封到幾百封,最多的時候郵遞員無力投送,請我們的人自己去取,一個小伙子一次竟背回大半個郵袋。如今看去,【畫書大王】停刊,失去的並不在於一份雜誌,而是中國漫畫快速起步的大好時機。俗話云『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筆行至此,我不由地想起清代文學家袁枚【祭妹文】文末所言:『紙灰飛揚,朔風野大,阿兄歸矣,猶屢屢回頭望汝也。』不禁潸然淚下。 (作者王庸聲系原中國和平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原文發於騰訊動漫頻道,本文有刪節,標題為編者所加。) 來源:中國文化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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