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網上看到,王旭明新近對語文教育提出尖銳的批評,說:『我們現在的語文教育已經支離破碎』。這種批評是有根據的。但說『已經』,似乎過去好一點,糟糕的只是現在——這是不確的。中國現代的新式語文教育,實際上從來沒有好過。 需要說明一下,學校的新式語文教育,指的是清末以來,以白話文爲主的語文教育,這種語文教育,從一開始就不斷地受到批評。 夏 丏尊是語文教育家,他即承認這種新式的語文教育不成功,他說:『無論如何設法,學生文字的國文成績總不見有顯著的進步,因了語法、作文法等的幫助,學生文 字在結構上形式上,雖已大概勉強通得過去,但內容總仍是簡單空虛。這原是歷來中學程度學生界的普通的現象,不但現在如此。』 葉 聖陶也說:『他科教學的成績雖然不見得優良,總還有些平常的成績;國文教學卻不在成績優良還是平常,而在成績到底有沒有。……這並不是說現在學生的國文程 度低落到不成樣子的地步了,像一些感嘆家所想的那樣,而是說現在學生能夠看書,能夠作文,都是他們自己在暗中摸索,漸漸達到的;他們沒有從國文課程得到多 少幫助,他們能看能作,當然不能算是國文教學的成績。』 朱經農還描繪了新式的課堂語文 教學的情景:『一個教員拿了幾張油印的講義(或現成的國文課本)在課堂上逐字逐句的講解。下面聽講的學生真是七零八落。那種精神渙散的樣子,實在讓人看了 氣短。坐在前面的幾個學生,雖然「一心以爲鴻鵠將至」,表面上總算還在那裡看講義,至於坐在後排的學生,有的在講義旁邊放著英文教科書,自己在那裡閱讀; 有的低頭做他的算學題目;有的女生還在桌子下面打手工;有的偷看小說,有的簡直睡著了。教員勉勉強強敷衍完了一點鐘,夾著講義去了;學生也就一鬨而散。』 當 然,這不是說,學生的語文能力一直不行。問題是,有些學生的語文能力不差,但這不是學校語文教學所培養的,而是他們讀課外書得來的。余冠英就說過:『我想 大家都曾注意到一個現象,就是凡是寫作和欣賞能力較高的學生都是愛看「閒書」的。他們正因爲多看「閒書」才提高了寫作和欣賞的能力。教本和教師的力量都不 如「閒書」(我們自己學國文的經驗也可以印證)。』 陶行知曾說:『中國的教科書,不但 用不好的文字做中心,並且用零碎的文字做中心,每課教幾個字,傳授一點零碎的知識。學生讀了一課,便以爲完了,再也沒有進一步追求之引導。我們讀【水 滸】、【紅樓夢】、【魯濱孫漂流記】一類小說的時候,讀了第一節便想讀第二節,甚至從早晨讀到夜晚,從夜晚讀到天亮,要把它一口氣讀完了才覺得痛快。中國 的教科書是以零碎文字做中心,沒有這種力量。有人說,中國文人是蛀書蟲。可是教科書連培養蛀書蟲的力量也沒有。蛀書蟲爲什麼蛀書?因爲書中有好吃的東西, 使它吃了又要吃。吃教科書如同吃蠟,吃了一回,再不想吃第二回,連蛀書蟲都養不成!』這裡所說,自然是針對當時的教科書,但事實上也適合於今天的語文課 本,因爲今天的語文課本,也同樣是『用零碎的文字做中心,每課教幾個字,傳授一點零碎的知識。學生讀了一課,便以爲完了,再也沒有進一步追求之引導。』 因 此,語文教學改革,應該從根本上考慮。只教課本,只讀幾十篇課文,是學不好語文的。王旭明新近對語文教育的批評,主要是針對近些年語文教學方法上的問題。 語文教學方法上也確實存在他所指出的問題。但僅僅是批評教學方法,還是改變不了語文的深層問題。語文教學改革首先是內容的改革,需要大大加強閱讀量。語文 課本的分量應該至少是現在十倍。若做不到,就只有引進課外書並把它當做語文學習的主要內容。學生大量讀書,是學好語文的根本。與此同時,語文在教學方法上 也需要做重大的修改,不能再再把主要精力放在字詞訓練之上,組詞、同義詞反義詞等的練習只能偶爾練一練,改病句的教學利少弊多,應改爲『賞佳句』。語文考 試應該大大加強寫作的分值,至少應占百分之六十,乃至百分之八十。語文基礎知識的考核需要大大削減。一個考試能夠寫出精彩的文章,再去考察他的組詞和造 句,是沒有意義的。爲此,也需要加強語文批卷工作,包括大大增加批卷者的酬金。福建的語文特級教師陳日亮曾提出過這一建議,這建議是合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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