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受專訪時,孫向晨提出,新文化運動對『家庭』的批判直指中國文化的核心價值:『一百年過去了,對獨立自由個體的追求,我們還在路上,但顛覆「家庭」倫理價值觀卻讓我們飽受其害。是時候正視「個體」與「家庭」了,這樣新文化運動的百年紀念才有真正意義。』 前不久,美國最高法院裁決同性婚姻合法也涉及『個體』與『家庭』這個問題,孫向晨認爲,任何個體都可以選擇婚姻,但是『確保人類繁衍』的婚姻和『保護個人權利』的婚姻還是有區別。 北京新文化運動紀念館於2002年5月正式對外開放,館址即北大紅樓。紅樓內保持原有格局,營造五四時代氛圍。CFP資料 中國的『家庭』觀念背後是『生生不息』的生存論結構 澎湃新聞:新文化運動有關『個人』與『家庭』,都曾有過哪些『發聲』? 孫向晨:在新文化運動之前,從譚嗣同的『仁學』到梁啓超的『新民說』,都已對『個體主義』有所認識。但新文化運動『上了一個台階』,陳獨秀明確認爲:個人平等自由的權利是國法所不可剝奪的;國家祈求的就是個人的權利與福祉,國家利益和社會利益非但不與個體主義衝突,相反是以鞏固個人利益爲目的,社會文明應該爲個人所享受。 1915年底,陳獨秀在【青年】雜誌首卷的總結『東西民族根本思想之差異』,以及1916年初的開卷篇『一九一六』都以號召青年人『尊重個體獨立自主之人格,勿爲他人之附屬品』來標示新時代的開始。從這時開始,『個體主義』一時成爲新文化運動中胡適、傅斯年、周作人、陳大齊等諸多思想者的支柱性觀念,這也意味著中國傳統社會在價值形態上開始向現代社會轉化。 同時,束縛『個體主義』的『家庭』也開始成爲新文化運動思想者的抨擊對象。 與之前時代不同,新文化運動從『家庭』批判出發,開始了全面否定中國文化傳統的進程。比如胡適的『易卜生主義』在倡導獨立自由之個體的同時,也借易卜生列舉出家庭自私自利、依賴性、假道德、怯懦的四大惡德;吳虞從『孝』的觀念出發,論證『家族制度爲專制主義之根據』;傅斯年以『萬惡之源』來論述家庭對個性的扼殺;顧頡剛批判家庭中的名分主義;周建人以『中國的舊家庭制度是君主專制政治的雛形』來說明家庭的罪惡……簡直不勝枚舉;這種批判在當時有它正面的意義,但就『家庭』的核心價值來看,難免以偏概全。 澎湃新聞:那麼新文化運動中陳獨秀等人對『個體主義』的強調,帶來了哪些影響? 孫向晨:就『個體主義』在現代中國的命運而言,好景不長。陳獨秀的思想在1919年之後就發生了變化,集體、組織、革命、社會和階級的敘事逐漸替代了『個體主義』;在胡適看來,大概自1923年起,黨國體制,思想統一的趨勢開始慢慢壓制個體主義的流行。更大的背景則是在『救亡』的現實面前,理想型的現代『個體主義』讓位於現實的『集體主義』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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