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論壇·溫故　天下兼相愛則治，交相惡則亂

　　近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第二屆世界網際網路大會開幕式發表主旨演講，在談到推進全球網際網路治理體系變革時說：『「天下兼相愛則治，交相惡則亂。」完善全球網際網路治理體系，維護網絡空間秩序，必須堅持同舟共濟、互信互利的理念，擯棄零和博弈、贏者通吃的舊觀念。』習主席針對現實問題，引用墨子古語，溫故知新，饒有新義。

　　『天下兼相愛則治，交相惡則亂』出自【墨子·兼愛上】，意思是說天下人相互親愛，天下就會治理好；天下人都相互憎惡，天下就會混亂。墨子從『兼相愛』中提煉出『兼愛』和『兼』的範疇，用以表達自己的政治理想，具有重要的理論意蘊、歷史意義和現代價值。

　　兼愛學說強調人間相愛的整體性、普遍性、窮盡性、交互性和平等性。墨子兼愛理想的邏輯蘊涵，相當於道義邏輯的『必須肯定命題』，即『所有人應該愛所有人。』墨家申述兼愛即盡愛、俱愛、周愛。愛的對象，在理論概念上不分民族、階級、等級、親疏等差別，包括過去、現在和未來一切人。墨子兼愛理想，體現出意蘊深刻的人文精神和人道主義精髓。

　　在戰國墨學發展歷程中，兼愛理想一直爲墨家所堅持並多方論證。兼愛具有整體性。兼定義爲整體，兼愛是愛人類整體。不知人數，不妨害兼愛；不知人處何方，不妨害兼愛。這種愛就像丟失了孩子的父母一樣，不論孩子在哪裡，都一樣愛著孩子。

　　愛人包含愛自己。【大取】：『愛人不外己，己在所愛之中。己在所愛，愛加於己。倫列之：己，人也；愛己，愛人也。』人口密度不妨害兼愛。【大取】：『愛眾世與愛寡世相若，兼愛之又相若。』施愛於過去、現在和未來所有人。【大取】：『愛上世與愛後世，一若今之世人也。』兼愛須有一貫性，僅僅過去愛過不夠，過去現在都要愛。墨子認爲，就是對待奴隸也要平等兼愛。

　　墨子兼愛理想，影響巨大。【孟子·告子下】說：『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爲之。』墨子堅持兼愛理想，即使從頭頂到腳跟，都磨成粉末，只要對天下有利，都堅持到底，盡力而爲。【莊子·天下】說：『墨子泛愛兼利。』梁啓超【墨子學案】說：『墨學所標綱領，其實只從一個根本觀念出來，就是兼愛。』

　　墨家的兼愛思想，是手工業行會成員間互助互利原則的理想化，是農工商人樸素平等願望的理論升華，是中華民族傳統美德的傳承凝練。兼愛是墨子熱烈追求的政治理想。現實生活存在『不相愛』弊端，『強必執弱，富必侮貧』，造成社會混亂。針對不合理的現實，墨子把兼愛理想，看成治理社會混亂的藥方，竭力勸人兼愛，用遊說教育手段，宣傳兼愛，渴望世人接受和實現兼愛理想。

　　墨子認爲，在現實社會，有不該被愛的人，如『強盜』和『攻國者』。在現實層面，兼愛平等觀，是墨子理想。但理想不等於現實。墨子理想是『兼相愛，交相利』。現實事實和道義理想，不構成邏輯矛盾，是兩回事，是兩個邏輯領域的問題。社會現實有人（『強盜』和『攻國者』）不被人愛，是真值（事實）邏輯領域的命題。兼愛（所有人應該愛所有人）是道德義務理想，是道義（模態）邏輯領域的命題。二者分屬兩個不同的邏輯領域。語言領域不同，論斷真值有別。

　　墨子兼愛說，包含對現代和未來有重要意義的人文精神與人道主義啟示，亟須批判繼承弘揚。在世界一體化和全球化的新時代，墨學研究現代化的目標，是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促進墨學的大眾化、通俗化和普及化，爲振興中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提供銳利的思想武器和強大的精神動力。

　　習近平主席近年講話，多次引用墨子『兼愛』思想和『強不執弱，富不侮貧』等古語，古爲今用，針對現實，給出新解，賦予新義，彰顯墨學古老真理的生命活力和現代價值，是繼承國學精華，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範例。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教授，中國墨子學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