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陳炳旗,很難想像這位年近古稀的醫者曾經是『漸凍人』,在20多年前被確診患有MND(運動神經元疾病,ALS即肌萎縮側索硬化是其中最常見、最易識別的表型,多以ALS代表MND這一組疾病)。 對這一世界絕症,西醫至今無有效治療手段,患者大多死於呼吸衰竭,平均存活時間只有3~5年。世界著名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罹患此症,雖生存至今,也已全身癱瘓、失語。 而陳炳旗如今面色紅潤,行動基本自如,精力旺盛,出診、講座、帶博士,長年因參加各類活動四處奔波。 『六分鍛煉、四分用藥』,陳炳旗通過導引、鍛煉,配合辨證施藥基本治癒了自身所患的MND,還幫助許多罹患MND、重症肌無力等神經類疾病的患者減緩、阻止病情發展,甚至逐漸好轉,為治療此類疾病提供了新思路。 從中醫典籍尋求治療線索 23年前的一個夏日,在一列北京開往杭州的火車上,坐着萬念俱灰的陳炳旗。他剛被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醫院確診患有MND。此時,陳炳旗剛四十出頭,任浙江中醫學院(現浙江中醫藥大學)門診部副主任。 1989年起,陳炳旗開始左手顫抖,不到幾個月,左上肢開始乏力、肌肉萎縮、手慢慢不聽使喚,繼而腿邁不開步,走路如掃地一般。 他先後輾轉浙江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上海醫科大學附屬中山醫院、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等多家醫院,求助於當時國內神經醫學領域頂級專家,接受肌電圖檢查、MRI(核磁共振成像),結論幾乎都一樣,運動神經元疾病,群醫束手,全球尚無治癒先例。 是認命還是抗爭?在浙江中醫學院求學之前,陳炳旗曾當過多年赤腳醫生,畢業後專攻腫瘤等疑難雜症,對疑難雜症他總有不服輸、不信邪的勁頭。 沒多久,他便下定決心『做好死的準備,但要為生拼一把。』西醫束手無策,或許祖國醫學能救自己一命。 陳炳旗一頭扎進圖書館,不僅窮盡當時有關於神經類疾病記載的西醫學著作,還不斷從【黃帝內經】【本草綱目】【金匱要略】等中醫經典中尋找蛛絲馬跡,凡涉及經脈氣血、神經元等內容都不放過。 他從金元四大家之一朱丹溪對痿症的論述中獲得一些啟發,【黃帝內經·素問】的痹論篇,【黃帝內經·靈樞】周痹有關神經元麻痹、痿弱症的闡述也令陳炳旗發覺,恢復神經元的自我修復機制或許是一條可能路徑。 沒有現成的理法方藥,但有一條原則是無疑的,固本原、強心腎、調氣血。千年健、地鱉蟲、伸筋草、透骨草……陳炳旗說,他一方面從中醫經典和自己多年用藥經驗中獲得靈感,一方面根據自身狀態不斷調整,『主要思路是活血化瘀、去濕化痰、補氣養陰生肌肉。』 『以功引藥』 破死亡魔咒 『以我之心,使我之氣,適我之體,攻我之疾』,用藥還不夠,陳炳旗從北宋張君房的【雲笈七籤】中獲得靈感,通過導引和鍛煉『以功引藥』,將藥性傳遞到病灶,同時刺激患病、萎縮部位,他自己總結為『六分鍛煉、四分藥物』。 當時,專家們的普遍觀點是,神經元疾病患者既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既不能多動又不能不動,多動會損傷神經,不動則神經細胞會廢用性萎縮退化。陳炳旗對這一『四不能』金律產生了懷疑,以前的患者們都遵循『四不能』,但卻沒人能逃脫『死亡魔咒』,金律是不是可以打破,是不是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陳炳旗練靜又練動,從靜坐開始,慢慢發展為跪練、盤腿趺坐、倒立。出診也跪着,開會也跪着。盤腿趺坐在板凳倒過來的4隻尖凳腳上,刺激臀部的承扶穴、膝關節的委陽穴和浮郄穴,兩踝關節同時壓迫三陰交穴。 甚至睡覺時也把雙腿交叉反扳後壓在身體下,躺在腿上,拉動關節的同時用踝關節『妙點』後背的腎俞和氣海俞等穴。漸漸地,靜坐時萎縮塌陷的手臂小腿等傳來微微針戳般的刺激、震盪感。從一跪下就疼得滿頭大汗到跪板凳、跪在提起的腳跟上,甚至跪着用關節走路。 從一倒立就前仆後倒,摔得眼青鼻腫,到能倒立1個小時以上。陳炳旗欣喜於身體的良性反饋,繼續『得寸進尺』,給關節、肌肉、神經『加壓』。 從盤腿趺坐在板凳上發展到請兒子、同事們站在自己趺坐的腿上,進而趺坐騰躍。現在,他的兩隻踝關節還比常人粗大得多。 『心態好,下大力氣鍛煉,同時辨證施藥』。5年多過去,陳炳旗終於打破了ALS存活期3~5年的死亡魔咒,病情不僅沒有進一步發展,還逐漸好轉。 1997年,在香港召開的國際中醫藥學術交流研討會上,他發表的【運動神經元疾病治療體會】吸引了各國與會專家學者的注意,獲優秀論文獎。原衛生部部長崔月犁為他題詞『弘揚祖國醫藥學,為人民健康服務』,原衛生部部長錢信忠贊他為『醫壇奇才』。 從確診罹患MND到今天,已經過去二十餘年,陳炳旗基本治癒自己,僅留下『雙手虎口塌陷、雙臂少肌肉、行走稍拖沓』等輕微後遺症,也正是這典型的後遺症讓曾表示質疑的國際同行相信陳炳旗確實曾患MND。 為『漸凍人』帶來新的生機 陳炳旗在北京、深圳、香港、馬來西亞等地召開的幾屆國際中西醫學術會議上介紹治療經驗後,來自五湖四海甚至世界各地的患者找上門來。北京中醫藥大學原校長龍致賢也曾介紹一位來自意大利的神經元疾病患者羅馬諾給陳炳旗。 羅馬諾那時病情已較為嚴重,雙臂如麵條般垂掛,全靠肩力相助,一動就如鞦韆般擺動,腿已無法走動,靠他人攙扶勉強拖動,飲食、大小便均無法自理,輾轉求診於多個國家的大醫院、大專家,得到的答覆都是無能為力。 羅馬諾的妹夫是意大利一家大醫院的外科主任,陪他前來診療。起初他充滿懷疑,『我們都救治不了,這是世界性難題,你們行嗎?』甚至對陳炳旗的每一步診斷和治療方案都提出質疑。 陳炳旗先向羅馬諾介紹了自己的經歷,希望他懷抱信心。隨後,一邊施藥一邊開始幫他按摩雙臂、通經活絡,將他的手臂往脹處、痛處『加壓』——扳。 羅馬諾起初忍受不了疼痛,痛呼着、哭嚷着情願吃中藥,不願這麼痛苦。陳炳旗告訴羅馬諾,這個病光靠服藥好不了,想治好要堅持,不能怕吃苦。 服藥加按摩3天後,羅馬諾無意中動了動手,手居然歪歪斜斜抬了一下,他難以置信,再一動,手又輕微一抬。羅馬諾的妻子和擔任外科主任的妹夫都吃驚極了。 『練,我一定練!』此後,羅馬諾徹底鐵下心跟着陳炳旗鍛煉。從盤腿靜坐刺激關節、擠壓神經肌肉,到跪地、跪凳、跪坐、跪走,進而趺坐騰躍『以腿帶動全身』,然後倒立、下腰、轉腿、定立『以身帶手,讓腦神經、脊椎神經激活手臂神經』。 練習中,陳炳旗還時常鼓勵羅馬諾,講笑話逗他,在歡聲笑語中打開他的心扉。 一周後,家人外出回來,原想喊來服務員開門,沒想到聽到動靜的羅馬諾居然自己站起來從房內為他們打開了門。一家人忍不住相擁歡呼,激動地流下眼淚。 羅馬諾一共在杭州接受了28天治療,離開時,手已能抬起90度,腿腳已能緩慢行走,還能原地緩緩跳幾下,病情出現好轉。羅馬諾的妹夫還提出希望陳炳旗去意大利講學、研究。 目前,陳炳旗醫治的運動神經元疾病、重症肌無力等患者已有600人左右。 陳炳旗說,很多患者幻想『立竿見影』,看到好轉就放棄鍛煉只肯服藥,這是他最擔心的事,『這種病,再是靈丹妙藥,不鍛煉治不好。』 雖然基本治癒率仍不高,但治療產生明顯效果,包括病情好轉、不再進一步發展或延緩病程的,據陳炳旗統計,達90%以上。 扶貧治弱 普及中醫文化 陳炳旗專攻疑難雜症。記者採訪時剛好碰上一位母親陪着兒子來看病,這位母親曾雙側腎萎縮,『走路都走不動,排了一個星期的號到上海一個大醫院治療,專家就讓我回家休養,當時以為沒救了。』 在陳炳旗處治療服藥後病情逐漸好轉,『現在已經停藥兩三年,能跑能跳。』 這樣的患者還有很多,陳炳旗和許多老患者的關係如同家人,對有些家庭條件困難的患者他分文不收,『我自己也是窮苦出身』。 治療肝硬化的鄉村教師他不僅不收診費,還因擔心對方趕不上當天的長途大巴塞了300元錢,『錢不多,你去找個招待所,再配點中藥。』浙江縉雲的貧困學子期瑞在陳炳旗處接受治療,考上重點高中後,陳炳旗給他包了一千元的紅包交學費,『將來爭取上重點大學,要爭氣,才會有出息。』 陳炳旗還自籌300多萬建設中醫文化館,開展了十餘次國學和中醫文化講座,在課上教大家辨識草藥、講授經典,為五湖四海前來參加活動的中醫和傳統文化愛好者提供免費食宿。 陳炳旗是原浙江中醫學院教研室主任潘國賢的弟子,他常說潘老是自己學醫和人生路上的領路人。恩師的一首詩他至今珍藏、時時自勉:『我今白髮不需求,精神矍鑠莫落後。願將殘身保黨國,甘做一頭老黃牛。』 (責任編輯:姜潔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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