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孔教是宗教,褒者眾,貶之者也不乏其人,此構成了與孔教對峙的另一陣營。該陣營人員構成較前者更為複雜,反對之理由也不盡相同,略為以下幾類: 第一,部分主張保存民族文化的人士。時國學大師章太炎即是非議孔教、頗具影響之代表人物。1897年,當『梁卓如等倡言孔教』時,章氏就『甚非之』(註:章太炎:【章太炎先生自編年譜】,上海書店出版社,1986年,第3頁。)。1912年,章氏在國學會的講學處牆壁上貼通告(註:章太炎:【示國學會諸生】,湯志鈞編【章太炎政論集】下冊,中華書局,1977年,第697頁。),宣稱與孔教會劃清界限,並明確指出『孔子於中國,為保民開化之宗,不為教主』,反對孔教是宗教。 章氏亦從根本上否認康、陳宣稱聖人以神道設教的觀點,認為『【易】稱聖人以神道設教,斯即盥而不薦E之說也,E之說孔子不知,號曰設教,其實不教也……』駁斥孔教會『創教』的依據。此外,章氏以為從古文經的角度出發,以為六經皆史,『蓋孔子所以為中國斗杓者,在制歷史、布文獻、振學術、平階級而已』,而不是教主(註:章太炎:【駁建立孔教議】,湯志鈞編【章太炎政論選集】下冊,中華書局,1977年,第688-692頁。)。故有學者以為,民初『儒家是否為宗教的辯論,是清代今古之爭的繼續發展』(註:董克武:【民國初年孔教問題的爭論】,【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歷史學報】第12期,第206頁。),而今古文之爭確隨着孔教之爭又重新燃起(註:艾愷:【梁漱溟――以聖賢自許的儒學殿軍】,姜義華等編【港台及海外學者論近代中國文化】,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9年版,第543頁。)。時從古文經的角度反對孔教者,不在少數,如章士釗就屬其中,章認為『孔子夙非教主,其言絕非教質』,『且口說所垂,刪訂所著,皆已轉諸門人……至於歲時致祭,享以太牢,亦不過儒士趨蹌,以尊其師,誠猶魯班軒轅蕭何之各得崇拜』,故孔教『本非教也』(註:秋桐:【孔教】,【甲寅雜誌】第1卷第1號。陶庸:【孔教與耶教】,【甲寅】第1卷第3號。),顯然是站在古文經的立場上,反對孔子是具有神秘思想的教主。
而身份頗有些特殊的梁啓超――作為康有為的學生,列名孔教會、參與國教請願,卻以文化守成主義者的身份非議孔教。因梁認為孔教之教是教化之『教』,非宗教之『教』。而所謂『創教』,在梁氏看來即是將儒家文化中的信仰功能,通過現代詮釋,以在新政體下規範社會秩序。在孔教會舉行的國子監丁祭上,梁即表達了此觀點,希望通過孔教會成員遵守與踐履儒學道德條文,成為真正的『君子』,以作為社會道德的示範。
第二,某些社會團體的反對。孔社是參與爭論、與孔教會對峙的一個尊孔組織。孔社認為以宗教尊孔,反使孔教『狹之』、『褻之』,宣稱『孔學之發達,自應以本社為權輿』(註:【孔社雜誌】第1期。),其社長徐琪曾明確反對『以宗教推孔子』,因孔子之道已深入人心,販夫走卒『已在孔子範圍之中』,何必定要拘泥宗教之儀式(註:徐琪:【孔社雜誌弁言】,【孔社雜誌】第1期。),如是,則『反以褻之乎』(註:【書後】,【孔社雜誌】第1期。)。
孔社對孔教的駁斥,代表了當時部分尊孔者的觀點。時【京津時報】即刊文指出:孔子之道,『如布帛菽栗,舉世衣被飲食而不知』,而『儕之於神鬼之無門,巫醫之小道』為尊之手段,其結果必使『聖道之遭魯莽而滅裂也』(註:【書後】,【孔社雜誌】第1期。)。可見,同是尊孔,但主張卻迥異。
來源:國學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