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仁之介紹北京的地理變遷
侯仁之夫婦在黃山遙望『夢筆生花』
作者拜訪 謙虛風範 平凡生活 侯老雖然是名震海內外的大學者,但卻非常謙和,平易近人。自從1932年考入燕京大學後,侯老在燕大度過了難忘的青春歲月,這裡是他人生與學術之路的起點。他與夫人張瑋瑛在燕京大學相識,並於1939年在司徒雷登的官邸臨湖軒東廂房舉行婚禮,1950年後搬入燕南園61號,一棟兩層的西式小樓,在這裡度過了61個春秋。上世紀80年代,還有很多大師級的學者王力、陳岱孫、馮友蘭、朱光潛、林庚等等都住在燕南園。那時候的北大學生在穿過燕南園到圖書館的路上,常常能看到這些衣着樸素、和藹可親的學者,隨時可以與他們交談,如今這些都已經成了永遠消失的校園風景線。 我在北大工作的時候,常常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去拜訪侯老並成為他家的常客。每次拜訪,他都早早坐在客廳的八仙桌旁等候,夫人張老師則招呼家裡阿姨端茶倒水,照顧左右。我們的交談中,還不時響起侯老那渾厚而有穿透力的爽朗笑聲。 侯老是一位天生的樂觀派,對人對事全無苛求,對過去遭遇的挫折也從不埋怨。有一次,他把在江西鯉魚洲五七幹校勞動時用過的扁擔拿給我們看,還繪聲繪色地講述這根扁擔的故事,如何用它挑起100多塊磚,走幾十里路等等,讓我們這些沒有這方面經歷的人,非常好奇。說到他健康的體魄,他會滔滔不絕地講起他一生如何喜歡運動,如何拿到多少次長跑冠軍的情景。他因早年留學英國而養成了外出活動穿着西服的習慣,夏天也穿上一套淺色套裝,儀表講究,風度翩翩;但生活上的侯老卻極為簡樸,家裡除了幾件硬木家具外,沒有什麼豪華擺設。 侯老也很喜愛貓,據說燕南園裡所有的貓都到他家院子蹭過飯,遛過彎;每次去他家時,這些貓似乎知道侯老的客人到了,前呼後擁迎上前來。告別時,這些貓又從四處趕來,陪同侯老送客。記得2005年,侯老走路已經很困難了,他仍堅持挪着小碎步送我們到門口,幾隻貓邊蹭他的腿邊一同前行,而他的夫人張老師,則總是形影不離他的左右。 可以說,出生於1911年的侯老,親身體驗了無數次時代風雲的變幻――抗戰、新中國成立、反右、『文革』、改革開放,其人生也隨着時代經歷了若干次跌宕起伏。他對人生的反省、對歷史的思考,特別是到了晚年,一直都在持續。他有苦惱、有反思。與侯老一次次的長談,都是那樣的溫馨、快樂和難忘,有許許多多講不完的故事。他興致一來,甚至拉着你到校園裡散步聊天。我對侯老也漸漸有了更深的理解。所謂『靜水流深』,侯老那一如未名湖水一般平靜、淡泊、達觀的人生態度下面,其實有着深藏的潛流。他的人生也像未名湖水般,與燕園深深地鐫刻在一起。 抗日英雄 未留名冊 在抗日戰爭那段風雨如晦的歲月,北大、清華、南開都搬到雲南,成立了西南聯大。美日開戰前,美國所建的燕京大學,還能庇護學生;校長司徒雷登秉持反法西斯理念,也支持、保護學生;作為北平碩果僅存的高校,燕京大學是當時黨組織開展抗日活動的重要陣地。 淪陷區使得很多學生難以繼續他們的學業,要求『北上』或者『南下』參加抗日救國運動。後來,燕京大學建立了學生生活輔導委員會。美籍教授夏仁德任主席,侯仁之是副主席。日本憲兵隊經常包圍燕京大學,要衝進學校抓捕進步學生,侯老利用自己管理男生宿舍的身份,臨危不懼,與日寇周旋,及時通知學生逃脫,通報司徒雷登校長出面阻擋,使日本法西斯抓捕進步學生的企圖無法得逞。侯老因此也成了日本法西斯的眼中釘、肉中刺。 侯老與地下黨有着秘密聯繫。在抗日戰爭最困難的時期,他冒着生命危險,通過一條交通要道,想方設法轉移了很多進步學生到抗日根據地。他常常在傍晚,先把學生帶到圓明園荒涼的小樹林裡,交給前來迎接的地下黨組織,再由地下黨組織把學生送到西山溫泉游擊隊,再由華北抗日根據地把人接走,有的經西安最終到達延安,有的直接奔赴抗日前線。 我在寫作【無奈的結局――司徒雷登與中國】一書查找燕京大學的資料時,了解到這一歷史,常常問起侯老,並與他一一核實。他不矜功,不自誇,很少主動提起過以往的功績。人們只知道他的學術影響,對他參加抗日地下活動知之甚少,後來他也被遺忘在抗戰60周年表彰的光榮名冊之外。對此,侯老淡泊名利,一笑了之。 筆耕不輟 成果豐碩 侯老是歷史地理學界當之無愧的泰斗,美國國家地理學會曾經評價他是『中國學術成果最豐厚、最富有激情的地理學家之一』,是『當代地理學的世界級領導人物』。回想起美國科學院在北大臨湖軒為侯仁之舉行的頒獎儀式,依然歷歷在目。 讓我尤其感佩的是侯老一生都不曾熄滅的學術熱情。侯老常說,他對北京『知之愈深,愛之彌堅』。侯老在英國利物浦大學攻讀博士學位期間,所作的論文就是【北平歷史地理】。建國後,侯老被任命為北京市人民政府都市計劃委員會委員,他立刻展開了西北郊區新劃定的文化教育區歷史地理的研究和實地考察,並撰寫了【北京海淀附近的地形、水道和聚落】一文。 在文革結束之後,侯老珍惜來之不易的學術春天,雖然已經七十多歲,仍每天清晨四點多鐘起床,筆耕不輟,侯老以『老牛亦解韶光貴,不待揚鞭自奮蹄』自勉,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發表了百餘篇文章。侯老是唯一一位文理兼跨、學部委員和科學院士雙兼的學者。在這期間,侯老更把歷史地理的研究應用於實踐層面,為北京城的規劃保護、中國文化遺產申報作出卓著的貢獻。 1984年,侯老在美國康奈爾大學講學時接觸到【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認為中國加入【公約】刻不容緩。他在歸國後立即以全國政協委員的身份起草了一份中國應加入公約的提案,為國家所採納,中國最終成為了『世界遺產公約』締約國。至2010年8月,中國已有40處自然文化遺址和自然景觀列入【世界遺產名錄】,侯老則被譽為『中國申遺第一人』。 侯老對北京城就像一個深情的守望者,關注着北京城點滴的變化。上世紀80年代,當他得知已有八百多年歷史、曾經見證了日軍侵華鐵蹄的盧溝橋橋體損毀嚴重,馬上撰文呼籲『保護盧溝橋刻不容緩』,認為 『盧溝橋所面臨的問題,雖然發生在首都,影響卻在全國,甚至在全世界。』在侯老的大聲疾呼和奔走下,盧溝橋很快得到了妥善的保護和整修,後來還被列為北京市歷史文化保護區之一。 1993年,北京西客站破土動工,選址就在蓮花池。當時的蓮花池已經乾涸,有人提議直接把西站建在蓮花池原址上,既可以節省搬遷的人力物力,還能利用凹陷的地形。侯老提出明確的反對意見,強調『先有蓮花池,後有北京城』,『蓮花池是北京的生命源頭』。這個意見得到相關部門的重視,蓮花池原址被保留了下來。 在西站建設期間,侯老一直惦記着蓮花池,還和夫人張瑋瑛去了一趟施工現場。那時候主體工程雖然完成,但是還沒有電梯,兩位老人一步步攙扶着走上樓梯,當看到乾涸的蓮花池底堆放了建築材料時,憂心忡忡,回去後侯老又寫了【蓮花池畔再造京門】,建議開發蓮花池的水源,恢復其原貌。後來,侯老還到北京市委作了【從蓮花池到後門橋】的講座,提議修繕破敗的後門橋。後門橋所在地是元大都城市規劃的起點,沒有它就沒有北京城市南北的中軸線。侯老建議把什剎海的水引過後門橋,恢復後門橋下河道的景觀,使歷史上中軸線設計的起點重新煥發光彩。 如今,煥然一新的蓮花池的照片就掛在侯老燕南園住所的客廳內,照片裡的蓮花池風景如畫,菡萏花開,碧波蕩漾…… 面向世界 瞄準前沿 1952年全國院系調整的時候,燕京大學的文理學院併入北京大學,工學院併入清華大學,新的北大遷入了燕園。作為燕京大學的代表,侯仁之擔任了北京大學教務長兼地質地理系主任。在這期間,侯仁之將燕京大學的為真理教育理念和辦學方法與北大的愛國進步民主科學的辦學傳統有機結合,為兩校的融合作出了貢獻。直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侯老仍然關心學校的發展,常常談起北大學科建設、人事改革和國際交流合作等問題。 侯老和夫人張瑋瑛女士都畢業於燕京大學歷史系,當時燕大通過雙語教育提高學生的英語水平,侯仁之和張老師的英語水平都堪稱一流。侯仁之以自己在國際學術交流中的切身經歷為例強調,培養國際化的人才一定要重視雙語教學。提出大學要不拘一格引進人才,還舉了當年燕京大學在抗戰期間引進日本著名考古學者鳥居龍藏的例子。鳥居龍藏在民族學、人類學、考古學方面造詣深厚,又有鮮明的反法西斯立場,他擔任燕京大學客座研究教授達12年之久,他堅持歷史與實際相結合的觀點,重視考察古蹟文物,對一個民族的風俗、習慣、語言、宗教等進行全面調查研究,對燕京大學相關學科的發展貢獻很大。 作為中國歷史地理學的開拓者,侯仁之的學術生涯離不開野外考察,他的足跡遍布城市、鄉村、沙漠,一直到八十幾歲的高齡,身體狀況不再允許他在野外長途跋涉,但他仍然孜孜不倦地研究着北京和燕園的歷史地理。侯老八十多歲的時候,我還陪着他去過圓明園。他興致勃勃地給我講述圓明園各處景觀的前世今生,說着說着又談到高等教育中社會調研、社會實踐的重要性。他講起自己當學生時到昌平古長城調研的情形,還提到燕京大學重視調研的學風,據說冰心女士在燕大讀書時也常常外出調研。侯老倡導大師、教授要給本科低年級學生上課,1993年,已八十高齡的侯老,還帶頭在全校開設了一個學期的選修課【北京歷史地理】,當時學生選課異常踴躍,這也是侯老教書生涯一個非常精彩的收尾。 北大的國際合作也是侯老常常談起的一個話題。哈佛燕京學社第六任社長杜維明先生來北大講學時,就主動提出要見見侯老,我便陪同杜先生前往拜訪。哈佛燕京學社是哈佛大學與燕京大學聯合組成、洛克菲勒基金會資助的漢學研究機構,本部設於哈佛大學,在燕京大學設北平辦公處,由當年燕京大學的校長司徒雷登一手促成。該社在燕京大學和哈佛大學同時招收研究生,並由兩校合作培養,在購置古籍文獻、引得編撰和學術書刊出版方面,哈佛燕京學社北平辦公處都取得了輝煌的成績。侯老作為這段歷史的親歷者(他的恩師洪業先生還曾出任哈佛燕京學社北平辦事處的負責人),詳細介紹當年學社的建立、搜集古籍藏書的過程,侯老特別提到見重於中外學術界的【燕京學報】和中國古代圖書典籍『引得叢刊』的編撰出版。杜維明先生提出促進哈佛燕京學社與北大的學術交流,侯老對此也寄予了厚望。此後,哈佛燕京學社與北大的學術交流蓬勃發展。 培養人才 一絲不苟 侯老特別關愛年輕人,鼓勵年輕人創新。年輕人對他講述什麼事情,他的口頭禪常常是『好極了』!燕南園61號的大門是經常向青年人敞開的,學生可以隨時到他家裡請教問題,我在他家拜訪時常常能碰到這樣的年輕學生,每一次,他都是精益求精地指導學生。在這方面我更是受益者,我的【無奈的結局――司徒雷登與中國】一書就是在侯老的指導與鼓勵下成稿的。 在中國,司徒雷登是一個頗有爭議的人物,要做相關的研究,必須從大量的史料中還原司徒雷登的形象,作出中肯的評價。為這本書我和侯老長談了很多次,這不僅因為我們已經是好朋友,更重要的是侯老是當時燕大的教授、司徒雷登的同事、非常重要的當事人。一開始,侯老不太主張我做這方面的研究,也不太願意談及這方面的問題,但當他確認我做這方面的研究態度誠懇、決心已定的時候,就毫不猶豫給予儘可能的支持與幫助。 有一年,美國富布萊特學術代表團來北大進行學術交流,當時季羨林先生提議讓侯老做一個關於北京歷史地理的講座。侯老應約前往,在北京大學圖書館用純正流利的英語做了一個關於北京歷史地理變遷的講座,這場講座相當精彩。講座結束後,我陪侯老繞着圖書館外的草坪散步聊天時,抓住時機詢問有關問題,不知不覺中我們竟然走了二十來圈。侯老敏捷的思維、睿智的眼光、對歷史人物和細節獨到的把握能力每每讓我嘆服。他不僅耐心地解答我的諸多疑問,還常常一針見血地點到要害之處,讓我頓有撥雲見日、豁然開朗之感。 關於司徒雷登的評價,侯老特別指出幾點:一是司徒雷登對教育的貢獻,他在擔任燕京大學校長的二十七年間,注重人才培養,重金聘請許多國內外著名教授,使得燕大在國內外高等教育領域享有盛譽;其二,司徒雷登在抗日戰爭期間,支持、保護學生進行反法西斯鬥爭,為燕大師生逃離日占區,奔赴大後方和抗日根據地提供種種掩護和方便,甚至還因此被日本憲兵隊拘留,關進監獄長達三年之久,深受學校師生的擁護和愛戴。第三,司徒雷登在1946年以後擔任駐美大使,執行當時美國政府的對華政策,支持蔣介石內戰;但當國民政府被迫遷往廣州,要求各國使領館一同南遷時,司徒雷登卻堅持留在南京,積極與中國共產黨代表聯絡,主張美國政府應及時承認中國共產黨政權。侯老提醒說,以上三方面,應該實事求是,客觀評價。研究這樣一位頗有爭議的歷史人物,不僅要有縝密細緻的研究態度,從關鍵處把握全局和分寸,更要有不懼非議的勇氣,敢於大膽提出自己的見解。侯老還介紹我前去拜訪了雷潔瓊和黃華兩位極為重要的歷史當事人。雷老和黃老都給予我熱情接待,提供了許多極有學術價值的情況。 書稿完成後,90高齡的侯老和夫人張老師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逐字逐句地精讀了書稿,並常常把我叫到家中討論修改。最後,不輕易為人作序的侯老,專門為我這本書寫了一篇長序。當我拿到這篇來之不易的序文時,在激動的同時,愈加為先生的鼓勵而感奮。 情系燕園 終生不悔 對於他深情所系的燕園,侯老在晚年投入了相當大的熱情和精力進行研究。未名湖、勺園、婁兜橋、弘雅園、集賢院、淑春園、石舫、鏡春園,這些鐫刻了侯老生命印記的燕園景觀之前世今生,從侯老滿含深情的筆端汩汩滔滔地流出,正因為有了侯老的研究,更多的參觀者才從燕園如畫的景致中看出了歷史的景深。 侯老對燕園歷史的研究成果也讓我們在國際交往、合作中獲益良多。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有兩次。一是1998年時任美國總統的克林頓先生訪華時,來北大演講,在選擇演講後送他什麼禮物時我們頗費腦筋。當時準備了兩件禮品:一是請著名學者趙寶煦先生題寫了『和為貴』,這既凝結了中國人傳統的政治智慧,也可以表達中國人民對中美關係和諧發展的期盼。第二件禮物是張永正先生用腐蝕雕刻法做的一幅銅版克林頓頭像,頭像的背景是北京大學的西校門。 後來侯老提議,把北大圖書館藏有明代大畫家米萬鍾所繪的【勺園修禊圖】臨摹本送給克林頓先生。勺園本是明清時代京郊的名園,如今北大留學生公寓便建在其舊址上。【勺園修禊圖】是一件具有極高的藝術水準和歷史文獻價值的藝術品,不僅能代表燕園悠久的歷史傳統,也能傳達如今北大兼容並蓄、自由開放的國際化精神。後來,克林頓先生看到【勺園修G圖】的摹本時非常喜歡,說回去後要掛在白宮辦公室里。 第二次是2005年連戰先生訪問大陸時,我們了解到,連戰的母親、96歲高齡的趙蘭坤女士曾經在燕京大學學習過。根據這條線索,我們在檔案館找到了趙蘭坤女士的學籍檔案材料,並把這一套檔案資料和入學照片複製,作為禮物送給連戰先生。趙蘭坤女士當年的宿舍就在現在的靜園『一院』。院牆以花崗岩壘砌,院中磚木結構的二層小樓有着兩卷重檐,青灰磚牆、朱漆門窗,幾個院落或是古木蒼翠,或是紫藤馥郁,或是桃花明艷,十分古雅幽靜。 侯老對連戰來訪的行程很關心。在侯老的指導下,我們確定了連戰先生訪問校園的參觀路線。連戰演講結束後,先乘車到『一院』參觀,然後到未名湖欣賞湖光塔影,他停車留影的地點,剛好靠近著名的乾隆御製詩屏風。在侯老的幫助下,這次參觀的行程充分結合了燕園中的歷史典故,連戰先生在參觀的過程中興趣盎然,特別是親眼見到母親當年學習、生活的所在,更是十分動情。 今年,侯老在醫院裡平靜地迎接自己的百歲生日。他題寫的『未名湖』石碑也迎着寒風屹立在湖畔。無論是他和張瑋瑛師母七十餘年的相濡以沫,還是他對燕園、對北京城、對國家民族的大愛,無一不見證着他的赤子情深。六十七年前,侯老寄語天津工商學院的畢業生:『願諸君有堅定的事業,願諸君有不拔的士節,願諸君有光榮的獻身。』在我看來,這正是侯老一生的完美詮釋。 人物簡介 侯仁之,1911年生,山東省恩縣人。1940年畢業於燕京大學,1949年獲英國利物浦大學博士學位。1952年任教於北大地質地理系,曾兼任系主任和校副教務長等職。現任北大城環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兼任北京市人民政府首都發展戰略顧問組顧問等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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