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的落寞終於引起國家層面的政策回應。耗時3年研製的『漢語能力測試』將於10月試點實施。『我們希望通過測試的實施和推廣,潛移默化地提升參試者對母語的認同和對中華文化的理解。』教育部考試中心主任戴家干表示。 關於漢語的老話題,【中國作家】雜誌的編審朱競曾經編寫了一本【漢語的危機】,論述了新世紀以來,大眾傳媒、網絡語言、廣告宣傳、流行文化的一些語言、通俗文學、手機短訊等日益製造着語言垃圾,『垃圾文化在工具理性的支持下,正在嚴重污染漢語。』朱競很無奈地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時間長了,人們忘記了漢語處處流淌着詩意。』 類似『漢語能力測試』的考試並非教育部獨有,原勞動和社會保障部七年前就推出了『國家職業漢語能力測試』,成績合格者可獲國家頒發的職業漢語水平等級證書。 事實上,這項測試推出時也被各方寄予『倡導學好母語』的厚望。但七年過去,這一厚望已然落空,否則也不會有教育部推出的這個『漢語四六級』考試。 『追根溯源,要提高國人的漢語能力,必須向目前覆蓋國人最廣、承載了漢語能力啟蒙培養的基礎語文教育求解,向詮釋漢語精髓的語文教育求助。』華東師範大學中 『反啟蒙』的語文課 一次偶然的機會,童話大王鄭淵潔在一個針對小學生的作文輔導班上聽了半節課,『真是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 鄭淵潔覺得,作文輔導 鄭淵潔回到家,找出一些出版社近年寄給他的連信封都沒拆過的作文類書刊,仔細研讀,讀完毛骨悚然。在學生的一篇篇習作上,專家們在文末寫幾十個字的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通用評語。有的作文書甚至還將別人描寫諸如春夏秋冬的段落集中在一起,供學生『借鑑』。『這不是培養孩子抄襲嗎?使用別人對生活的感受寫你的文章,和吃別人吐出來的飯菜有什麼區別?』 鄭淵潔小時候上學的時候,老師出了一道作文題:【早起的鳥有蟲子吃】,鄭淵潔變更了題目,寫成【早起的蟲子被鳥吃】。 等自己有了兒子,還是繼續受八股作文的折磨。於是,兒子鄭亞旗就讓鄭淵潔幫他寫作文,可爸爸寫的作文總是得低分,不符合八股作文要求。 鄭亞旗對語文課不太感興趣。除了對一些經典古詩有印象,鄭亞旗對老師要求背過的課文都沒什麼印象,『絕對不是我記不住,而是根本沒有吸引我。』的確,中小學的語文課本裏選入了很多與花草樹木有關的文章,但不是讓學生欣賞鮮花自身的美麗,而是在鮮花這個符號上尋找道德寓意。 語文課如今已經在『中小學生最不喜歡的課程』名單上名列榜首。『到底語文應該教什麼?怎麼教?根本問題我們一直沒有解決。』北京語言大學教授謝小慶也一直為這個問題頭疼,並且不斷地呼籲。 基礎語文教育的目的原本是在語言、文字、文化方面對孩子進行啟蒙,『而「教一本書,讀一本書,背一本書,考一本書」這種做法實際上是在將語文教育簡單化、格式化,恰恰起到了反啟蒙的作用。』謝小慶一直認為,『反啟蒙』就是中國基礎語文教育的痼疾。 在方式陳舊的教學中,老師和學生的大量精力消耗於那些很容易查找到又很容易忘記的知識之上,『不僅浪費了兒童的寶貴時間,而且摧殘了兒童的好奇心和學習興趣。』因此,儘管從小學到高中十二年中語文教學佔用了大量的課時,但相當大比例的本科生和研究生卻沒有掌握好自己的母語。 謝小慶拿一篇論文舉例,該論文的『摘要』這樣寫道:『在一個對小學生的初步研究中,基於更新SOLO模型的認知功能的發展模型被使用去對科學概念的理解。這樣一種概念,即物體怎樣被直接的和在反應真實情況的東西中被領會的通過使用問卷和訪談測試學生對在畫中和文章中被描繪的普遍現象的反應而被探究。』 這段讓人讀得『痛苦非常』的文字是國內最知名學府一位研究生寫的。謝小慶不停地向記者強調,他本人帶的語言學的研究生交的畢業論文也大都如此。 經典潤物細無聲 鄭淵潔認為,現在的孩子花在英語和奧數的時間太多,而漢語卻沒有學好。最讓『祖先九泉之下號啕大哭』的是,我們的孩子從小學一年級起就學英語。『漢語沒學好,其他學得再好,也就像長了一隻翅膀的雞一樣,飛不高。』 華東師範大學中 巢宗祺還覺得自己和上一輩也沒法兒比―古人學習語文的道路是正確的,那就是誦讀經典。 人在小的時候記憶力強,邏輯思維能力、理解能力弱。通過誦讀,孩子可以在大腦裏形成語言模型,形成良好的語言反應機制。『三五歲的孩子不一定能理解,但是這個積澱是潤物細無聲的過程,然後你會用一生的時間去回味和體會。』 有一件事曾經讓巢宗祺難以忘懷―在一次研討會上,一位母親說自己的孩子要把『蘸』字的解釋寫了20遍。語文課裏總是會考詞語解釋,比如『蘸』的解釋是:用竹竿、手等在液體、粉末或糊狀的東西裏輕輕沾一下就拿出來。這在巢宗祺看來就是把熟悉的東西陌生化。 巢宗祺接觸過很多語 謝小慶則直截了當地告訴記者,語文教育的錯誤在於把語言知識當成了語言能力。『比如,一個游泳冠軍不一定懂得浮力和反作用的液體力學原理,而一個不會游泳的液體力學權威專家掉到河裏,如果沒人去救,肯定就要淹死。』 現在的語文教學,不管是聽說領先,還是以閱讀為主,教學內容都是以語法為綱,教的全是一些語法知識,讀得很少,寫得更少。『憑這麼一點閱讀量不可能產生語感,結果說和寫都要靠抽象的語言知識來指導,不出錯才怪!』 而在北京大學的『承澤園』,掩映在豆棚瓜架旁邊的平房裏,『一耽學堂』正在踐行着巢宗祺和謝小慶的想法。『一耽學堂』是一個以弘揚傳統文化為己任的公益性民間團體,由來自北京大學等院校的博士、碩士、本科學生創建、組成。中小學的經典誦讀是學堂最早進行的項目,也是影響最大的項目。 『一耽學堂』在人大附中、清華附中的傳統文化講座和在成府小學、清華附小的經典誦讀同時開課。授課內容選自【詩經】【楚辭】等等。 幾年來,『一耽學堂』的義工看到了現行教育模式中的問題,如注重細枝末節的語法等。『語文只能活在文化當中,只有在文化中才有體悟和領會,才有傳承和創新。』『一耽學堂』的創始人逄飛說。如今,逄飛正考慮將學堂的重點從經典誦讀轉向中小學語文教育改革的探索和語文教師師資培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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