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FP 香港大學在內地錄取工作風頭正旺,內地高校為搶生源不遺餘力,一場沒有硝煙的狀元爭奪戰愈演愈烈。高額獎學金、世界排名等一系列因素成了高等學府競爭的『武器』,17名省、市狀元集體轉投港大後,社會對『狀元』話題的關注再次掀起高潮,然而『狀元』能全面反映我國的教育質量嗎?這種社會輿論是否過於畸形? 前幾日,記者下鄉時目睹了這樣一個場景: 湖南省寧鄉縣洞庭村唐笑埋頭坐在堂屋門檻上,手裡的報紙被他撕成了碎片,母親李桂花坐在坪里的小板凳上使勁地搓衣服。 『人家狀元同樣讀十年書,北京的大學都看不上,拿着幾十萬獎學金去香港讀書了。可你呢?體育成績才剛上二本。』李桂花說罷,憤憤地提着衣服去池塘邊清洗。 唐笑對記者說:『知道成績後很崩潰。我媽喜歡把我和成績好的同學比較,尤其和媒體報導的高考狀元比。我媽希望我能像報紙上說的那樣,考個狀元,拿獎學金去香港讀書,天天念叨,我很煩。』 唐笑的煩惱,在廣大農村地區普遍存在,『狀元』情節在中國由來已久,且越來越嚴重。 不能承受的『狀元』之重 『狀元』作為中國特產,堪稱古代科舉制度最為閃亮的一個詞。如今在大力提倡素質教育的大背景下,再大肆炒作『狀元』,引起了多方人士的反思與抵制。 康毅,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現在長沙晚報就職,她尤為反感狀元文化。『這是中國傳統社會的觀念,狀元一舉成名天下知,進入體制內,光耀門楣。可人才的概念是多維度的,學術知識早已不是衡量人才的主流價值觀,大量各行各業的人才都考不了所謂的高分。』 『圈定人才、張貼標籤』的狀元文化對考生個人並不能產生良性影響,在現代教育大環境下,『狀元情節』又有什麼弊端呢? 在一些高校的宣傳手冊中,十幾年前的高考狀元事跡仍被大肆宣傳,校方希望依此招攬生源、鼓舞考生,可前後十年的辦學實力能否劃等號需要被劃上大大的問號。已走下高等教育教學崗位十餘載的老教師陳厚民說:『狀元的產生有很大的隨機性,排名靠前的考生學習能力並沒有很大差異,狀元花落誰家不能說明辦學實力的問題。而且推崇狀元並沒有實際意義,高校的價值是培養人才,既然是培養,進入大學校門之前的成績並不能成為今後人才培養的先決條件,這有失大學的價值。或許你還記得唐代落榜考生張繼的那一首流傳千古的【楓橋夜泊】,可你還記得當年與他同考的狀元嗎?』 為何是你是你還是你 教育部三令五申禁止炒作狀元,然而各地狀元名單依舊『如期』公布,為何狀元和狀元的去向備受關注? 高考成績公布後,唐笑很少出去,因為只要一出家門,叔叔、嬸嬸、伯父、伯母,甚至鄰村的老奶奶都會問他成績如何。在農村,高考成績是衡量一個考生成敗與否的唯一標準。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城區考生身上。湘潭市一中包攬市理科前三,高考成績公布後,學校立馬在校門口懸掛橫幅,該校畢業生楊同學說:『學校曆年都重視高考成績,尤其是狀元的數量,沒考好的學生好像不是這所學校的,有種被忽視的感覺。』 狀元成了家長、校方心頭的寶,媒體的追捧熱點。據觀察,二、三線城市的都市媒體尤其熱衷本地狀元花落誰家的新聞報導。湖南某晚報丁記者分析,一方面是中學花錢買版面、博關注,另一方面,出於慣性,都市媒體十分偏好類似新聞,『這是因為國人本身就有一種狀元情節,目前來說,這種情節將繼續在都市媒體發揮作用。』 學校、家長熱捧『高考狀元』折射出的,固然是整個社會教育評價體系的缺失。但是在全社會熱炒『狀元』的背後,卻處處可以見到『利益』這隻隱形的手。 政府看重政績、商家看重利益,原本只應擁有社會屬性的『高考狀元』卻擁有了政治屬性、商業屬性。在部分地區,多少名考生考入北大、清華已成為部分官員的政績工程,『本科硬上線率居全省前列,圓滿完成了上級政府布置的艱巨任務』已成為一些地方教育部門匯報材料中固定的用語;狀元商業化也已成為一種趨勢,湖南寧鄉縣六中高二學生韓果就曾是狀元商業化的受害者。『我媽以前看到過五個狀元給內褲做代言的廣告,就馬上跑去給我買了幾條,我不穿,她罵我,我穿了沒效果,她怪我讀書不用功,真是哭笑不得。』 拿什麼禁炒『我的狀元』 家長崇拜+學校期待+媒體宣揚+政府重視+商家熱炒=狀元的社會關注度。有人說,對待狀元的態度,加法應該變減法。 記者在長沙大學校門口隨機採訪了20余位路人,如何看待高考狀元,大部分認為:狀元只是應試教育成功者的代名詞,並不值得推崇。 王彥坤,1979年無極縣高考文科『狀元』,他曾表示狀元的頭銜對人生並沒有決定性作用,但這能刺激民眾的攀比心理,對於狀元的哄抬,並不等同於對知識、對擁有知識的人的重視,而是表現了一種成為『人上人』的渴望。 江蘇崑山張小玲女士有個6歲的女兒,她從不關注『狀元』的新聞,現在也不看重女兒在學校的成績。『女兒長大了我也不會看重成績,分數並不能說明問題。學校的責任不僅是要教會學生知識,還要教會學生如何成為有素質的人。』 王彥坤和張小玲的態度與教育部近幾年的主張契合。教育部明禁對考生成績進行排名,發言人續梅用『誠懇』二字告知媒體不要大肆宣傳報道『狀元』,但收效甚微。從事高三教學十餘年的謝鳳晨說,狀元文化是社會、人文、歷史的積澱和延續,告別或揚棄一個根深蒂固的應試教育衍生的狀元文化,不是簡單說一聲再見就能了結。禁止炒作狀元應該是一個過程,而不是一項命令,只有當全社會經濟發展到一定水平,大部分人開始營造精神世界,關注靈魂時,才會把『狀元』這類符號化的東西看輕,也只有當教育機制、高考制度、人才培養和評價機制真正向素質教育邁步時,狀元和狀元的去向才能成為最平常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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