瀋陽鑄造博物館 孫葉新攝
照片說明: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原所長辛占山(左一)到葫蘆島現場指導三普工作。(遼寧省文保中心供圖) 本報自 談到保護歷史文化遺產的作用,遼寧省文物保護中心主任田立坤給記者講了這樣一件往事: 『1982年我大學畢業前,到山西杏花村酒廠的考古工地實習,遇到幾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們不解地問:「你們挖這個東西幹什麼?」我當時就問他們:「你姓啥、你父親是誰、你爺爺是誰、太爺是誰……」到了太爺輩上,他們就開始搖頭了,我告訴他們:「文物考古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它告訴你人類是從哪裡來的,要到哪兒去」。』 田立坤說,人類是一群感性的動物,不僅需要物質家園,也需要精神錨地,物質生活可以讓人感到滿足,記憶同樣會讓人感到幸福。 鄉親們為啥念念不忘一棵樹 在瀋陽市棋盤山開發區滿堂街道的路邊,孤零零矗立着一棵500歲高齡的大榆樹。5年前,在它的繁枝茂葉下,住着200多戶1200多名男女老少。夏天在他的遮蔽下聊天納涼,冬天在他的身邊舞龍耍獅子。如今,小村已被夷為平地,村民們住進了東風社區,『下水泉村』這四個字也已成了歷史,然而,村民們每次路過這裡,都願意到它腳下歇歇。 65歲的村民孫培相告訴記者,2006年春,村民接到通知,村子要拆遷做儲備地。『人走了,老榆樹怎麼辦?』大家還沒想出辦法,推土機已浩浩蕩蕩地開進村里。世世代代偎依在老榆樹身邊的村莊,立時變成了一片瓦礫。拾荒者盯上了這棵老榆樹,掰掉樹枝,掏空樹心,村民們心疼啊。 『要讓古榆得到有效保護,必須讓人們認識到古榆的價值。』孫培相和其他村民經過研究後,做了分工,有人找媒體,有人找專家,有人找相關部門。很快,園林專家李作文與瀋陽市植物保護中心的工作人員一道趕來,對古榆進行了細緻考證後,認定這株古榆學名叫『家榆』,樹齡至少在500年以上,堪稱瀋陽地區的『榆樹王』。早在2010年3月,瀋陽就頒布了【古樹名木保護管理實施方案】,明確規定古樹名木是國家園林綠化建設的寶貴遺產,要求全市對古樹名木建立檔案、統一編號、掛牌。500年的老榆樹作為國家一級保護古樹,理所當然被錄入【瀋陽古樹志】,編號為4456號。如今,古榆四周砌上了護台,旁邊立上了亮明其身份的標示牌。孫培相等6位老人還成立了『古榆文苑』文學社,編寫了【下水泉村村史】、【下水泉村的人和事】。孫培相告訴記者:下水泉村雖然沒了,但下水泉村的歷史還活着。 著名作家馮驥才在【城市為什麼需要記憶】一文中說『城市和人一樣,也有記憶,因為它有完整的生命歷史。從胚胎、童年、興旺的青年到成熟的今天――這個豐富、多磨而獨特的過程全都默默地記憶在它巨大的城市肌體裡。一代代人創造了它之後紛紛離去,卻把記憶留在了城市中。』 城市如是,鄉村又何嘗不是如此? 長城外面也是故鄉 長城的東端起點在哪兒?以往的教科書說:長城東起山海關西到嘉峪關,甚至【辭海】也這麼說。然而,經過文物工作者的仔細勘查,確認長城的最東端起點在遼寧丹東鴨綠江邊的虎山,這一結果不僅修改了教科書,也讓長城長了2000余公里。在『萬里長城東端起點――虎山』標誌揭幕儀式上,中國長城學會副會長羅哲文興奮地賦詩一首:『鴨綠清江水,巍巍虎山頭。長城從此始,萬里壯神州。』 『事實證明,遼寧不僅是長城大省,還是中華民族在長城外面的「更老的老家」。』文保專家、遼寧考古研究所原所長辛占山生前接受本報記者獨家專訪時說。 長城以外,燕山以北,一向被視為古文明邊緣,然而,早在1953年,我國著名的考古學家李濟就說過這樣一段振聾發聵的話,『兩千年來中國的史學家,上了秦始皇的一個大當,以為中國的民族及文化都是長城以南的事情……我們應當用我們的眼睛,用我們的腿,到長城以北去找中國古代史的資料,那裡有我們更老的老家。』 果不其然,1979年,考古學家在朝陽市喀左縣東山嘴發現我國已知最早的原始宗教祭祀遺址;1985年,又在建平、凌源交界處的牛河梁發現了距今約五千多年的紅山文化晚期遺存,遺址出土的大型祭壇、女神廟、積石冢群以及成批成套的玉質禮器,以確鑿的考古實物證明5000年前這裡曾存在過一個具有國家雛形的原始文明社會。 曾親自參與了牛河梁遺址發掘的著名考古專家郭大順說:『目前雖然還不能對五帝時代諸代表人物都作具體確指,但隨着史前考古學的飛速發展和考古學與歷史學的有機結合,已經證明所謂的五帝時代絕不是傳說,那正在一頁頁揭開的「無字地書」,越來越清晰地展現出五帝時代的壯麗畫卷,令人鼓舞。』 記者了解到:這次文物普查,遼寧省除了又發現了僅次於牛河梁的老山窪和馬蓮橋積石冢群之外,還發現了紅山先民的居住址、葫蘆島香爐山岩畫等一大批古文化遺存。同時,由於首次將工業遺產、近現代建築、水下考古等新類型納入文化遺產保護範疇,遼寧的發現更是可觀。全省登記重要工業遺產160多處,古代及近現代水下文物遺存疑點105處,其中不乏像甲午海戰中沉沒的致遠、經遠、揚威、超勇等英雄艦船。 辛占山生前曾這樣告訴記者:『以前我們都知道遼寧是一個工業大省、經濟大省,但是通過文物普查,我們又興奮地看到,遼寧還是長城大省、文化資源大省,這無疑會增加全省人民的文化自豪感,同時也為遼寧發展方式的轉變提供了充分的依據。』 政府應確定什麼樣的指揮棒? 2007年,一份改造城子坦老街區的規劃擺上普蘭店市領導案頭,等着簽字。市領導仔細看完規劃,猶豫了:在這份改造規劃中,有一項是全面拆除春滿街。 城子坦是個魅力小鎮,距今約有6000年歷史的小珠山下層文化遺存――塔寺屯遺址、單坨子遺址、高麗寨遺址都在這裡,而春滿街是城子坦的魅力名片,它完整保持了清末民初民居的建築風格與空間布局。市領導斟酌再三,仍然沒有簽這個字,百年老街從而躲過一劫。當年12月,城子坦鎮被正式命名為『大連市歷史文化名鎮』,春滿街的規劃與保護工作也全面展開。 政府應當樹立什麼樣的政績觀?讓老百姓住有所居是政績,讓老百姓心有所依也是政績。記者採訪時,遼寧省文物保護專家組組長郭大順對各級政府越來越關注老百姓的幸福感非常滿意。 營口遼河老街具有280餘年歷史,是營口這座城市的發祥地,被譽為中國北方『露天的百年商埠博物館』。 兩年前,營口市啟動了遼河老街修復工程。2010年3月,遼河老街正式加入中國步行商業街協會,相關部門正在積極籌劃申報中國文化歷史名街。95歲的楊晉傑老人18歲從河北老家隻身來到營口,在老街上的寶和堂藥房當學徒。這一住,就是77年。記者採訪時,老人就坐在自家平房前,透過鑲着黑色框架的眼鏡片,靜靜地看着眼前這條老街上來來往往的車流、人流,還有正在進行的老街施工修繕工程。對於他來說,最欣慰的不是老街的變化,而是不變。 瀋陽重型機器廠整體搬遷後,包括澆鑄最後一爐鋼水的鋼爐、鋼水包和鋸齒形老廠房鋼架結構都原封不動地保存了下來,還在廠區原址建設了一個3萬平方米的工業遺蹟文化廣場,與先前建成的瀋陽鑄造博物館、蒸汽機車博物館、工人村生活館等一起,串連成瀋陽鐵西工業文化旅遊線。鐵西區委書記李繼安說: 『工業遺產是老工業基地在發展進程中的一個歷史符號,失去了它,就等於割斷了城市的歷史。』老住戶魏潤生從10歲起就住進鐵西工人村,那裡記錄着他的童年、青年、中年直到現在的每段歲月。兩年前,他本來可以搬走,但他沒捨得,繼續住在了『新工人村』。一家人由工人村派出所發放的第一代戶口簿也被封存在如今的『工人村生活館』。撫摸着斑駁陸離的『工人村生活館』牆壁,老人說:『我心裡感到踏實。』 ■採訪後記 辛占山(1940―2011),畢業於北京大學,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原所長、研究員,遼寧省文物保護專家組成員、中國考古學會理事,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從事秦漢、高句麗考古及研究。先後參加河南安陽大司空村殷墟遺址、侯馬曲村晉國城址、朝陽北燕馮素弗墓地、朝陽隋唐墓、耶律延寧遼墓、遼陽張台子石棺墓、瀋陽鄭家窪子青銅短劍墓、法庫葉茂台遼墓群,康平順山屯青銅文化遺址、喀左和尚溝墓地、綏中姜女石秦漢遺址、桓仁米倉溝將軍墓、桓仁五女山城等多項遺址和墓地的考古發掘,參加桓仁五女山城申報世界文化遺產和綏中、牛河梁等多項保護規劃的制定和論證等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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