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名片 孟憲實,北京大學史學博士、南開大學歷史系博士後,主要從事隋唐史、敦煌吐魯番學研究,著有【漢唐文化與高昌歷史】、【敦煌民間結社研究】、【從玄武門之變到貞觀之治】、【唐高宗的真相】等論著,現任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國學院副院長,博士生導師。 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副院長孟憲實,自2006年底在『百家講壇』主講【玄武門之變】開始,逐漸從象牙塔走向了大眾。記得2008年,孟憲實在接受本報記者的專訪時,明確表達了自己對學術的態度:『學術不應成為只能關上門才能說的東西,而是應該轉變為大眾的常識』。 如今,孟憲實已不僅僅局限於幾年前那樣只給大眾講歷史,而是又致力於向大眾普及國學的常識。5月26日,孟憲實再次來到深圳,作為本報舉辦的『國學大講堂』主講人之一,為深圳市民奉上了一場精彩的國學講座。 國學已經被邊緣化碎片化 『說白了,國學就是中國文化,中國文化怎麼還需要講呢?是的,這就是今天國學家需要解決的問題。』孟憲實認為,自五四以後,中國文化一直是遭到批判的,西方文化成了『先進、民主、科學』的代表,而一提起中國文化,便是『落後、專制、黑暗』的。經過了這麼多年的『努力』,中國文化終於被大家『成功』 邊緣化、碎片化了。 在文化觀念上,人們認為中國文化不值一提;在文化行動上,漢字被簡化,切斷了國人與傳統之間的聯繫;在價值觀上,中國人一度拼命貶低自己的文化。所以,到今天為止,中國人說起中國文化常常搖頭,不好的地方常能列舉一二,好的地方反而說不大清楚了。中國文化在中國變得如此邊緣,這種現象不能不說十分弔詭。 那這樣又有什麼不好呢?大家似乎現在日子過得還不錯,但隱約中常常覺得有些不對勁,那是因為經濟越發達,人們就越需要文化的方向。今天,人們已經知道『全盤西化』是不對的,但到底往哪個方向走呢?中國人自己也感覺困惑而迷茫。 文化方向缺失的後果是,社會道德滑坡,底線被屢屢突破,食品是有毒的,老人跌倒了是沒人敢扶的,這種現象太不正常了。近些年的社會道德無感,已經讓我們飽受折磨,人們對於社會道德的未來信心蕩然。道德的建設,如果不回歸文化,不從傳統中尋找動力,尋求資源,建立連結,那就是沙上建塔,無法依賴。因為在中國這塊土地上,人們還是吃『母乳』更健康。 成人也該學學【弟子規】 現代父母常常忽略對子女的傳統文化教育,而是奉行把孩子培養成一頭狼的『理念』,認為只有這樣,孩子以後步入社會才不會吃虧。孟憲實提醒這樣的父母:『要隨時做好自我犧牲的準備,因為父母往往是第一個犧牲品。』 孟憲實看過一個數據:據不完全統計,2010年中國小學生自殺的有100人左右。小學生這個年齡,生活的大門還未開啟,怎麼就自殺了呢?這是因為,在學校道德教育幾乎全部缺失,這不僅會導致孩子出現這樣那樣的心理問題,還會導致孩子長大成人之後,在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上無所適從。 伴隨着西式學堂的發展,西式學科漸漸佔據上風,國學在基本教育的體系中,越來越沒有獨立地位,最終遭到分割。但從本質上,中國人要完成之所以成為中國人的建設,必須依賴國學的滋養。在重視生命本身、人本身、道德本身,國學擁有巨大的優勢。 比如我們常說要教會孩子感恩,國學中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放到今天仍然適用。還有『父慈子孝』, 父母對子女慈愛,子女對父母孝順,這些都是最常見的道理。國學以和諧為最高目標,而不是講壓迫、反抗。現在很多家庭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父母不知身為榜樣,常常因為一些小事大吵大鬧,沒有給孩子做好示範;或者為了掙錢,對孩子不管不顧;這些做法都讓家庭這個社會細胞面臨很多危機。 很多父母擔心,用國學中的『仁愛』教育出來的孩子,放到殘酷的社會競爭中去,會不會吃虧呢?孟憲實說,國學中的『仁義禮智信』是一個整體,如果『仁而不智』,那就是傻子,僵化的、教條的、刻板的對待任何事,都是愚蠢的。 『四海之內皆兄弟』,如果把家庭關係的處理原則放到社會上去,彼此的關係就會十分和諧。遇見與父親年齡相當的人,就像對待父輩一樣;遇見比自己年長几歲的人,就像對待兄長一樣;遇見比自己小几歲的人,就像對待弟弟妹妹一樣。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處理上,像【弟子規】這樣的國學啟蒙讀物,已經交代得很清楚了。只可惜,【弟子規】不僅很多孩子沒怎麼讀過,連成年人也需要補課。 現在社會上也有一些批評的聲音,覺得【弟子規】、【三字經】這樣的東西不再適用於當今這個時代。如舉例『親有疾,藥先嘗』,很不科學,藥物都是針對具體的病症,人們怎麼能亂嘗呢?其實,這裏的『嘗』是『嘗冷熱』,並不是『嘗藥性』,完全是不求甚解、教條化的理解。 國學不應與文史哲相混淆 孟憲實教授認為,現在國學教育出現一個誤區,就是將文史哲與國學混淆。在他看來,文史哲的劃分乃西方學科劃分的產物,就中國文化而言,文史哲與國學並不是一回事。如果文史哲就是國學的話,那麼單獨將國學列為一個學科並且專門組建學院開展系統教學就沒有意義了。 不過,即便有了國學專業,國學傳承近百年的斷代已經遺失了很多,現在重新拾起,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要做的工作很多,尤其是教育工作。從社會角度來看,國學傳承是一個參與的問題,要從社會生活入手,以文化和藝術的形式開展具有廣泛參與性的活動,進而提升人們的民族認同感、自信心和歸屬感,讓人們感受到規避風險、和諧發展的東方智慧光芒。 孟憲實說,學術與大眾之間總會存在一些隔閡,因此專家更應該走下學術『象牙塔』,打通這種隔閡,向社會大眾作知識宣傳與普及,這是學者份內的工作。學術並不應成為只能關上門才能說的東西,而是應該面向大眾,讓學術轉變為大眾的常識,轉化成『文化生產力』,才能讓學術對社會發揮真正的作用。(記者 李福瑩) 來源:深圳晚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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