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再回到聖人問題上。從先天人性本身來說,聖人與眾人沒有什麼不同,聖人與眾人的不同只在於後天是否能夠變化性情而生禮義之為:『聖人之所以同於眾,其不異於眾者,性也;所以異而過眾者,偽也。』49在荀子那裡,聖人完全是日積月累『人為』的結果,是不懈追求和行動的結果。【性惡篇】強調:『今使塗之人伏術為學,專心一致,思索孰察,加日縣久,積善而不息,則通於神明,參於天地矣。故聖人者,人之所積而致也。』【儒效篇】亦論述說:『性也者,吾所不能為也,然而可化也;情也者,非吾所有也,然而可為也。注錯習俗,所以化性也;並一而不二,所以成積也。習俗移志,安久移質,並一而不二則通於神明、參於天地矣。故積土而為山,積水而為海,旦暮積謂之歲,至高謂之天,至下謂之地,宇中六指謂之極,塗之人百姓,積善而全盡謂之聖人,彼求之而後得,為之而後成,積之而後高,盡之而後聖,故聖人也者,人之所積也。』聖人是通過不斷積累『善』逐漸達到的,任何人只要渴望和努力不斷地去積累善,他就可以成為理想的聖人。但是,客觀上的可能性不是實際上的必然性。人人可以成為聖人,人人可以成為禹,並不等於人人就一定能夠做到。這裡有願不願和為不為、能不能和可不可的問題:
『可以而不可使也。故小人可以為君子而不肯為君子,君子可以為小人而不肯為小人。小人、君子者,未嘗不可以相為也,然而不相為者,可以而不可使也。故塗之人可以為禹,則然;塗之人能為禹,未必然也。雖不能為禹,無害可以為禹。足可以遍行天下,然而未嘗有能遍行天下者也。夫工匠農賈,未嘗不可以相為事也,然而未嘗能相為事也。用此觀之,然則可以為,未必能也。雖不能,無害可以為。然則能不能之與可不可,其不同遠矣,其不可以相為明矣。』 這也正可以解釋何以實際上聖人少而普通人多的事實。從人性惡看,荀子對人具有悲觀和陰暗意識,但從人人皆可以成聖、人人皆可以為禹來說,荀子同孟子一樣又是極其樂觀的;從實際上無法保證人人成為聖人而言,荀子似乎又是消極的,但從荀子強烈提倡『學』、『行』、提倡『師法』、強調『天人之分』,強調人的主觀行動和實踐來說,荀子又是極其積極的。上面我們談到,荀子所說的學習在程序上是從閱讀儒家經典到繼而學禮,但在實質上則是從士做起直到最高的目標──聖人,這一目標是時刻不能放棄的。荀子說:『其義則始乎為士,終乎為聖人。真積力久則入,學至乎沒而後止也。故學數有終,若其義則不可須臾舍也。為之,人也;舍之,禽獸也。』50放棄為士成聖的目標,就被看成是禽獸,由此也可以看出荀子強烈要求人提升自我、避免沉淪的熾熱心腸。在荀子那裡,學習和行動的最高目標是聖人,【禮論篇】所說的『故學者,固學為聖人也』,【解蔽篇】所說的『故學也者,固學止之也。惡乎止之?曰:止諸至足。曷謂至足?曰:聖[王]也。聖也者,盡倫者也;王也者,盡制者也。兩盡者,足以為天下極矣。故學者以聖王為師,案以聖王之制為法,法其法以求其統類,以務象效其人』,【儒效篇】所說的『不聞不若聞之,聞之不若見之,見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學至於行之而止矣。行之,明也。明之為聖人。聖人也者,本仁義,當是非,齊言行,不失毫釐,無他道焉,已乎行之矣』等,都是把通過學習和行動達到聖人的境界看成是人的最高使命。如前所述,學習和行動既根本又便捷的途徑,是遵循『師』和『師法』,即接近榜樣和典範,喜愛之和效法之。【修身篇】載:『禮者,所以正身也。師者,所以正禮也。無禮何以正身?無師,吾安知禮之為是也?禮然而然,則是情安禮也;師雲而雲,則是知若師也。情安禮,知若師,則是聖人也。故非禮,是無法也;非師,是無師也。不是師法而好自用,譬之是猶以盲辨色,以聾辨聲也,舍亂妄無為也。故學也者,禮法也。夫師,以身為正儀而貴自安者也。詩云:「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此之謂也。』 來源:國學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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