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關於【中庸】 【中庸】是儒家又一重要經典,從方法論的角度看,它的價值遠遠超過【大學】。程頤說:『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於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複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其味無窮,皆實學也。』子思(公元前483~前402年),孔子之孫,他是戰國初人,相傳【中庸】為子思所作。但就其內容考察,此書不可能成於【易傳】之前,至少是同時代的作品。而且『孔門心法』的說法也不確切,因為孔子當時還沒有這樣深刻系統的思想。為了彌縫其中的矛盾,朱熹作【中庸章句序】時將其加以虛化,不提孔子,並將這種『心法』的由來上推至堯舜。朱熹說:『【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蓋自上古聖人,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其見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幾也。』 朱熹這段話,將程頤的『孔門心法『虛化為上古聖人之道統,而且具體尋到了這一道統的源頭,源頭就是『其見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允執厥中』倒也有此一語,但不在【尚書】的【堯典】,卻在【論語】。【論語・堯曰】:『堯曰:咨爾舜,天之歷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奇怪的是這話出現在孔子及他的弟子們的言論集中,卻不見孔子及其弟子對此有任何評論,可見孔子根本沒有見過這段話。由此可知,關於中庸的道統、心法,與孔子無關。至於『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雖然警策深刻,但卻出自【大禹謨】,而【大禹謨】是公認的偽【尚書】,不足為據。這樣,有關中庸的心法道統,就不得不另尋源頭了。為了能更好地追本溯源,我們先對【中庸】的主要內容作個介紹。 【中庸】通篇的主旨是論中和,認為中和是性,中和是道,中和是宇宙的本來狀態。人的可告,就在於能中和;政教的作用,就在於致中和。故【中庸】開篇便道:『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這必修之道是什麼呢?【中庸】的作者寫道:『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本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中為本,和為道,合而言之『中和』就是道,而且是達道。 『中和』又有分合之謂,合而言之指一種高度和諧的境界,一種十分完美的境界。『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分而言之,『中』指思想方法,而『和』則指在這種思想指導下的行為效果。【中庸】說:『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可知『中』的本身並非喜怒哀樂,而是指對喜怒哀樂的持中狀態,就是說對喜怒哀樂等情慾要有一個適中的度的控制,過度的喜不叫喜,過度的樂也不叫樂。朱熹注釋說:『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則性也。無所偏倚,故謂之中。』性即本性,本來的狀態,也就是本身固有的質和量。對喜怒哀樂能按應有狀態掌握,無所偏倚,這就叫『中』,平時能持中,一旦表現出來,就能中節,這就叫和。因為效果的『和』決定於方法的『中』,所以程頤解釋中庸一詞說:『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不易說的是不可更易,不是別的不可更改,而是『中』的原則的不可更易。 【中庸】既是以致『中和』為目的,但如何才能致中和呢?【中庸】提到的大致包括以下幾個方面:其一,至誠無妄的心態。【中庸】說:『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中庸】的作者認為,想問題,看問題,處理問題,要想能『中』,首先要誠。不僅要誠,而且要『至誠』。只有至誠,才能立天下之大本,經綸天下的大事業。什麼原因呢?【中庸】說:『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與天地參就是與天地並列為三,說明是人的思想品德智能的無比高尚。這種無比高尚的境界是逐步達到的,而關鍵的一步,就是要『至誠』,因為只有至誠,才能充分發揮自己固有的天性,也就是天地無私之性,能儘自己之性就能盡他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就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就能參與天地化育。當然這僅是作者的推理,不一定全是事實,作者據此立論而已。 至誠雖然可以推而至『贊天地之化育』,但主要的功夫還是誠已,故【中庸】說:『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這裏的『誠』也就是【文言】『修辭立其誠』的誠,不過【中庸】的作者將它提到了更大的高度。誠者實也,所有物都是一種客觀存在,而凡是存在物都有它的實體,有它的實有性,這種實有的性質就叫『誠』,所以說『不誠無物』。人是一種存在物,有它的實體,有它的實有性,不誠就等於否定了自己的這個實體,所以『君子誠之為貴』。誠的反面是不實,所以朱熹解釋說:『故人之心一有不實,則雖有所為亦如無有,而君子必以誠為貴也。』 儒家的宗旨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誠己』雖然是誠的主要功夫,但卻不是目的,所以【中庸】又說:『誠者,非自成己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因為『成己』的目的是為了『成物』,而物又是無限的,所以『誠』的任務也就成了無限。【中庸】接着說:『故至誠無息」不息則久,久則征,征則悠遠,悠遠則博厚,博厚則高明。』隨着『誠』的不斷深化,隨着『成物』的不斷擴大,誠的主體的道德修養也日益增進,由博而厚,由博厚而高明。『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於是『與天地參』的境界達到了。 因為誠是客觀物質的屬性,所以『誠』本身是一種天道,也就是一種天性,人能充分發揮之,熟練地運用它,也就成了人道。【中庸】說:『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誠者』就修養境界而言,人修養到了至誠的程度,就能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中和』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誠之者』就修養過程而言。那麼,誠的修養主要有哪些過程呢?【中庸】說:『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提出了學、問、思、辨、行五字,而且分別提出學必博、問必審、思必慎、辨必明、行必篤的要求。審、慎、篤是個態度問題,只要認真、刻苦,也就不難做到。但博學和明辨不光是態度,主要是個下功夫的問題了,所以【中庸】說:『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人的資質,體力是不一樣的,有強有弱,但有了這種己百己千的精神,也就無不可至了。這就肯定每一個人都可以『致中和』,只要有心。 誠的反面是偽,所以『至誠』還得與欺偽作鬥爭,不但不能欺人,也不能欺心。【中庸】說:『忠恕,違道不遠。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盡己之心為忠,推己及人為恕。能忠能恕,也就距中庸之道不遠了。然則哪些東西是忠恕呢?【中庸】舉了一個最為淺顯的例子:『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諸人。』凡事都能設身處地為他人着想,凡不願加在自己頭上的,決不強加在他人頭上。這樣,人間就多了許多理解,增長了許多『中和』的氣氛。 來源:國學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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