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中國最大的傳統節日,春節由系列節點和儀式組成,這便構成了春節的語境。系列節點在今日仍得以保存,形成了春節自古而今傳承的譜系。而系列儀式,則在時間的風雨中多有流失與殘損,這就需要保護與重構。 第一是春節的啟動儀式。應該清醒地看到,現代以來的主流話語對春節往往呈貶抑的趨勢,21世紀以來才得以張揚。進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是被作為保護的對象;進入國家節假體系中的核心節假,一定程度上恢復了春節的尊嚴。但1928年、1968年國家條文取消春節的行為,直接對春節語境造成了滲透性的傷害。從啟動儀式來說,民俗以五豆節、臘八節或祭灶節為始(紀念后稷的五豆節在中華節日發源地關中還有遺存,但已漸近流失);而理論上,我以為可以冬至為開端;節假日政策層面則以核心節點的大年三十為初始。在這個層面上若想有所作為,在我看來,就應結合節日實踐,選擇民眾最為喜愛與普及的節點內容與儀式,予以定格式的強調與放大,使之以滲透與輻射的樣態,逐漸使之成為啟動儀式的標誌。當然不能是學者面壁的理論虛構,也不能是主流話語的命令發布,而應該是集合全民智慧,結合傳統、面對活態的節慶儀式的選擇與斟酌。 第二是淨化儀式。這是源於原始宗教與巫術而形成的心意民俗。對於民間信仰,我們不能在認知層面上辯論其真與假,而應在功能意義上探知它的善與惡。它是春節語境中的重要環節,是人們置身其中而由俗入聖的關鍵儀式。掃房、放鞭、焰火、門神、門箋、春聯、春條、窗花、點燈燒香乃至男女老幼的新年新裝,都是美化優化神聖化的儀式,包括新年期間的種種禁忌,如不說破茬話,人人言行舉止優雅如神仙。在社會功能上會極大地提升人的境界。在操作層面上,也頗多困擾,如寸土寸金的都市建築門前大多未留下貼春聯的位置。更不要說年節時,何處去請灶神了。 第三是祭祀儀式。這是春節核心節點大年三十與大年初一的重要儀式,也是覆蓋與籠罩春節全境的靈魂式的儀式。多年來,人們不斷說年味淡了,過年沒意思了,關鍵就是祭祀儀式與意識被掃地出門了。央視的春節晚會影響大,但年年看過仍覺意猶未盡,就是它未能將這一春節之魂的元素――祭祀儀式融入。若沒有這一儀式,守歲便純粹成為時間的消磨而漸漸流失。大年三十上墳敬祖,請祖先回家過年;謝神,請天地諸神與民同樂;拜廟搶燒頭炷香等儀式,都能暗示心有敬畏,從而極大提升道德水平。並且,它使得和為貴的意識從人與人之間拓展到人神天地之間,從而構築內蘊厚重的天地人神共享的詩意棲居的意義世界。 第四是狂歡儀式。從某種意味上講,春節是全民族生命高峰體驗的狂歡時刻。如節前毫不猶豫地海納百川式地採購,以吃喝玩賞為主體的節日生活方式,狂歡式的超常消費,如人人須得置換的提升主體形象的新衣,盡心盡興宴待賓客的美食等等。它是人們生產生活的目的、價值與意義的直接顯現。它是值得尊重與頌祝的全民族的感性儀式。春節的最後一個節點元宵節最具狂歡的意味,也是將節日平台由家庭移位到廣場社區、包容更大的節慶儀式。只是它僅限於觀賞遊玩,個體直接參與的色彩稍嫌淡了一點。傳統元宵燈會中的碰燈狂歡僅在農村或有遺留。近年來,年輕人比較熱衷引進的情人節、聖誕節,究其原因,恰在於我們的節慶譜系中,個體參與的狂歡式節日很少。是否可以順應春節的語境,設置年夜擊鐘祈福、元宵放送蓮花燈的個體參與性的儀式呢(如西安近年所做的)? 第五是表演儀式與競技儀式。春節是民間藝術滋生與展演的平台。須知社戲、社火、竹馬旱船、腰鼓、天燈等等的演出,都是拜年、敬天、禮神、祭祖、娛人的神聖儀式。它不是純粹的藝術表演。關中各社區的鑼鼓競技,村鎮間的社火比拼,戶縣村際迎送聯語對賽,以及全民族隨處可見的燈謎活動等等,都顯示了春節儀式中多層面、多向度的文化張力。我們從中感受到了使得生命個體得以全面發展的健康而智慧的文化平台。 而上述種種儀式如花卉如樂曲呈現在春節的平台上,都具有綜合性、交錯性、普泛性和神聖性的特徵。這般的春節語境厚重而神聖,節日的意義世界從中呈現。它是系列儀式,但卻留存在我們的集體記憶之中,成為不成文的規矩,需要傳承與保護。它是開放的儀式,亦期待着不斷地融入與拓展。期待在喜慶的氛圍中,將個人與家庭與社會凝聚在一起,將過去現在與未來凝聚為一體,將物質與精神凝聚為一體,將現實與理想的詩意棲居凝聚為一體。(張志春) 編輯:秋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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