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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时代的风雅精神与君子人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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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7-23 23:25| 发布者: 对酒当歌| 查看: 1533| 评论: 0|来自: 光明日报

摘要: 《诗经》与春秋时代风雅精神的文化支撑 清人劳孝舆在《春秋诗话》中将春秋时代的赋诗言志风气概括为“春秋一场大风雅”,《诗经》是礼乐教化的蓝本,其流传的过程是周代礼乐文明不断传播的过程,也是风雅精 ...

《诗经》与春秋时代风雅精神的文化支撑

清人劳孝舆在《春秋诗话》中将春秋时代的赋诗言志风气概括为“春秋一场大风雅”,《诗经》是礼乐教化的蓝本,其流传的过程是周代礼乐文明不断传播的过程,也是风雅精神在不断深入春秋人精神世界的过程,《诗经》为代表的文化经典是春秋风雅的精神支撑。

1.春秋时代是《诗经》结集和诗歌创作繁荣的时期。

《诗经》大约在公元前600年前后结集,从时间上看,收入《诗经》的篇章绝大部分属于西周晚期和春秋时代的作品。《诗经》中春秋时代作品中蕴含着浓重的怀疑精神和忧患意识,不仅数量多,也是《诗经》中思想和艺术成就最高的作品。

2.春秋时代是新的风雅精神建立和成熟的时期。

王室东迁,风云激荡,春秋人的精神世界和心灵世界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与西周人相对平静波澜不惊的心灵世界比起来,春秋人的精神世界波起云诡,笼罩着浓重的迷茫情绪,巨大的悲凉和忧患意识笼罩在春秋诗人们的心头,形成了中国诗人在王朝更替世事兴衰的历史过程中的《黍离》之悲的心灵模式。昔日王室恢弘的宫殿已经是黍稷青青的田野,沧海桑田的巨大变化引发诗人如醉如噎的心灵悲痛,连脚步也因此变得迟缓而沉重,诗人禁不住追问苍天是谁制造了如此深重的人间苦难?

这是典型的春秋人的心态,忧郁而不平静,苦痛而不绝望,缺少了西周人的凝重矜持,多了几分忧伤和思索。虽然“诗三百”中的忧患意识,仍然不是现代诗歌中毫不遮掩的愤怒,而是有所控制有所保留的在礼乐文化范围内的幽怨,但也表现出一种新的时代气象,使得春秋诗歌有了新的精神格局。《诗经》从西周到春秋的精神变化,被经学家们概括为“变风变雅”,但是我们决不能因此像经学家那样把春秋人的精神世界和道德世界描绘成漆黑一团,而应该看到这种失去对天命信仰后的精神忧郁和痛苦,是历史进步过程中的应有的代价。春秋文学表现出来的怀疑、迷茫、牢骚、哀怨,并不仅仅是消极的,而是一种新的时代精神的先声,比起宗教世界里的盲目的坚定,世俗世界的迷茫也许更有真实的意义。

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

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

或湛乐饮酒,或惨惨畏咎,或出入风议,或靡事不为。

――《小雅・北山》

这是春秋社会宫廷政治生活的真实展现,诗人描绘了种种社会不公,有的人安居家中,有的人为国效忠;有的人躺在床上,有的人在外面奔忙;有的人不知百姓呼号,有的人凄惨操劳;有的人安闲自在,有的人公事繁忙;有的人饮酒狂欢,有的人畏惧祸端;有的人进进出出袖手议论,有的人大事小事竭尽心力。诗人叠用十二个“或”字,排比中有对比,不平之气,蕴积已久,一气呵成,不吐不快,尽管比起所谓“正风正雅”显得的不那么中庸,不那么温柔敦厚,却揭示了世俗世界的种种劳逸不均苦乐不平,具有超越时空的现实主义力量。

春秋时代一种特有的审美精神也在成熟。西周雅颂诗篇中的心灵活动常常是宁静的,宗教的,缺少人间烟火的;而春秋时代的诗歌则是灵动的,世俗的,充满生活情趣的。产生于春秋时代的“变风变雅”标志着从宏大的宗教叙事向写实的世俗描绘的思想转变,也标志着一种审美转向。《诗经》雅颂诗篇中描绘了“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颂・玄鸟》)的殷商始祖简狄、“载生载育,时维后稷”(《大雅・生民》)的周民族始祖姜以及“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大雅・思齐》)的圣母大姒等非凡女性的形象,这些女性形象是庄重的、崇高的、具有女神色彩的,却是缺少世俗生活情趣的。例如:

厥初生民,时维姜。生民如何?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

《大雅・生民》中的姜是周民族带有宗教意义的始祖,生育了周民族的始祖后稷,但是其面貌却是朦胧的,留给我们至多是她模糊的背影。而春秋时代的国风里的诗篇,描绘的则是一批生动的世俗世界里的女性群体。

硕人其颀,衣锦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诗经・卫风・硕人》

这位身材高挑,衣着华美的庄姜,拥有“齐侯之子,卫侯之妻”的显赫地位,拥有“邢侯之姨,谭公维私”的贵族身份,但是这样不凡的女性的面貌不再是宗教视野下神圣的朦胧的背影,而是审美世界里的清晰而美丽的艺术形象。雅颂诗篇里伟大的女性往往是生育女神,是一个部族的神圣母亲,而庄姜恰恰是“美而无子”,她的形象不再具有神圣母性的意味,而只具有艺术和审美的意义。诗人赞美庄姜的是她世俗的美丽,像雕塑家一样详细地刻画了她的整体形象――身材修长挺拔,玉手白皙纤长,皮肤鲜亮润泽,脖颈健朗细长,牙齿洁净整齐,蛾眉宛转含情,尤其是她桃花绽放的笑靥和顾盼生辉的双眸,风情万种,春光无限,点睛欲飞,更具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风韵。这是一种春秋精神解放下的审美形象,不雕琢,不扭曲,叙述手法是朴素的写实的,塑造的不是女神,而是女人,还有几分迷人性感,是春秋城邦社会土壤上滋养起来的具有崭新意义的审美艺术形象。

3.春秋时代是《诗经》广泛流传渗入社会生活的时期。

赋诗言志是春秋时代独特的文化现象。《汉书・艺文志》谓:“古者诸侯卿大夫交接邻国,以微言相感,当揖让之时,必称诗以谕其志,盖以别贤不肖而观盛衰焉。”

称《诗》喻志,可以臧否人物,亦可以观家邦兴亡,意义如此重大,所以春秋时期的诸侯卿大夫都是自幼学诗,从摄职从政的男子到闺阁中的妇女,从中原各国到称为异族的荆蛮、姜戎都练就出触景赋引、应对自如的赋诗本领。据统计,《国语》引诗31处,《左传》引诗219处,这些引诗赋诗活动涉及到宗教祭祀、外交往来、礼仪道德、生活教育等广泛的领域,《诗经》已经全面走进春秋贵族的社会生活。《左传》所记襄公二十七年的垂陇之会,颇有典型意义:

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赵孟曰:“床第之言不逾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四章。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大叔赋《野有蔓草》。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

赋诗者,谙熟“诗三百”的篇章,以诗言志,听诗者微言相感,深解其意。于杯觥交错间,进行深入的思想交流,这样别人看来如坠云里莫名其妙的对话,春秋的赋诗听诗者却进行得行云流水,毫无窒碍,关键是双方对“志”的理解与熟练。晋是春秋大国,郑国这样的小国常仰仗晋国的庇护。晋国重臣赵武出使郑国,国君设宴,七子赋诗,曲意逢迎,赵武喜不自禁,而又借助他人的赋诗转而表达了自己“心乎爱矣”的心志,借他人酒杯,述自己的情怀,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真是赋诗的妙处。

春秋人的确是风雅之至,一方面是钟鼓悠扬,深情赋诗,一方面是妙解其意,因诗“观志”。这是后来任何一个时代未曾有过的诗的时代,闻一多在《文学的历史动向》一文谓:“《诗》似乎也没有在第二个国度里,像它在这里发挥过的那样大的社会功能。在我们这里,一出世,它就是宗教,是政治,是教育,是社交,它是全面的生活。”风雅艺术不仅是一种文学分类,更是一种精神气质,在诗的应用中风雅艺术也融入了春秋人的精神世界。


来源: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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