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為政】孔子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思無邪』出自【商頌】,形容郊外牧馬之氣勢,『思無邪』居末首,謂『思無邪,思馬斯往』,前面幾首與其相配的,依次為『思無疆,思馬斯臧』,『思無期,思馬斯才』,『思無c,思馬斯作』。按這個意思,『思無邪』似與前面不很匹配。前三句都是說『思』無可限制,沒有盡期的意思,最後出來一個『邪』『正』的問題,殊不可解;於是或以為乃孔子按自己的意思去發揮。 不過孔子的發揮,在深層次的意義上,或也可貫通全詩。 後來叫做【詩經】的那三百多首詩,在古代可能也是作為學習的教材用的,但都具有社會和政治的意義,或許是由官員搜集存放起來作為讀本來推廣的,這類教本,漢代厘定為六種――詩、書、禮、樂、易傳、春秋,更古似乎還有其他的書籍像『三墳、五典、八索、九丘』等,都失傳了。 將民間流傳的詩歌收集、整理,作為教育人民的材料,在古代應是一個通例,古代希臘如此,埃及、印度等,無不如是;即是到了現代,知識分子也常常收集、整理、創作詩歌來幫助教育群眾;『為藝術而藝術』,大概是晚近的一種思潮,強調藝術的特殊性,也要看如何理解藝術,實際上仍是時代社會的一種聲音,只是比古代更加複雜,環節更加曲折豐富而已。古代的詩歌,大都具有鮮明的社會政治意義,這種意義,也正是孔子篩選流傳詩作的標準。孔子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無邪』是他的遴選尺度。
一、『詩』與『思』
孔子說『思無邪』,『思』與『詩』是有關係的。『詩』的本質在『思』。 『思』不僅是抽象的『思維』,『思』在原始的形態上與『詩』的密切關係,表明了『思』原本不是抽象概念式的,而是具體生動的。 『思』在古代,意義是很豐富的,這種原始的豐富性,一直留存在現代語言中,只是一談到『思』,人們常常會認為只有那用抽象概念的『思想』才是其『嚴格』的、真正的意義。 『思』原本是具體的,具有時代性、歷史性。抽象的思維是『非時間性的』,即無關乎『時間』的,這是一種邏輯式的形式性思維,這種思維當然是很重要的,對人們的實際生活有很大的作用;但是它還不能涵蓋『思』的本意。 什麼叫『時間性』的『思』?『時間』大體分作『過去-現在-未來』。『思』不僅僅是『立足』『現在』,『回想』『過去』,『籌劃』『未來』;實際上『思』,在本原的意義上,或許可以說是經常『立足-(站)在』『未來』的立場上,這樣『現在』也是『時間-歷史』的一個『環節』,因為『現在』也會『成為』『過去』。『現在』的『完成』,就是『過去』。一切的『完成』都成為『過去』,『站在』『未來』『看』一切,都是『過去』。這樣,『思』就有『思念』的意思,而且是很本質的意思。柏拉圖說,『知識』就是『回憶』,當有另一層的意思,但按此處的意義或也可說得通。 反過來說,只有『有』了『未來』,才『有』『過去』。凡沒有『未來』『前途』的,也都沒有『過去』,沒有『歷史』。人們只是因為有了『未來』,才能有『過去』,有『歷史』。不是『現在』『存留』『歷史』,而是『未來』才『存留』『歷史』。所謂『子子孫孫永享』是也。於是,有了『未來』,才有了『思念』,沒有『未來』,也就沒有『念頭-念想』,斷了『念想』,也就斷了『歷史』。此為『無後』,這對於為『家』,對於『國』來說,在古代,都是『大逆』。 於是,『思』,就是『思前』、『想後』,而無『想後』,則無『思前』;或者把『前』『後』反過來用,亦復如是。 上述那首詩,也體現了這樣一種歷史性的『思』。前三段強調的是『思無疆』、『思無期』、『思無c』,亦即強調的是永久的意思。子孫萬代可以永久『思念』下去,猶如良馬,可以永久奔馳,悠悠萬載,無邊無垠,何等的深遠! 『思』『什麼』?『問女何所思?』(【木蘭辭】)『思』和這個『什麼』不可分。胡塞爾說,『(思)想』,總要『(思)想』些『什麼』,這個『什麼-what-Was』涉及到詩的內容。 【禮記】上說,『詩言志』。『志』一般理解為『意志』,『意志』為『願望』,是一個『理想』。既說是『理想』,則尚未『實現』,當然更未成為『過去』,『理想』屬於『未來』。 然而,這裡的『志』,又可解為『標誌』,把已然的事物『標誌』出來,是為『I』。那些事物已經過去,詩人把它們『標誌』出來。於是『詩』雖面向未來,但又以『回憶』的形式出現,可見,『過去』與『未來』息息相通,甚至可以互換。還是【木蘭辭】說,『問女何所憶?』 『理想』與『回憶』原不可分,柏拉圖的『理念論』與『回憶說』是為一體。站在『未來』『理想』的立場,『過去』是為『過去,』『現在』又何嘗不是『過去』?因為『現在』即將『過去』。 詩人將包括『即將過去-現在』的『事』,『標誌』出來,這個『事』,就是他的『思』,他的『志』的內容,那個『什麼』。 來源:中國藝術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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