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江采萍
今春故國忽寒雪,這梅花更該多了一層心事吧。而今春歸,卻已是『無復橫斜舊時影』,人春梅不春。
梅予我的感覺一向冷峭,縱然是萬木枯寂後的相見歡,其艷色也薄如清寒、淡似枉存。銀鉤鐵畫般的一類枯骨,更如顏氏瘦體,應帶提畫間、方折硬冷出之,一莖橫斜、總欲砭人肌骨。恰如宋人蕭德藻詩中說:『丑怪驚人能嫵媚,斷魂只有曉寒知。』偏我畏冷而喜柔,冬日的乾燥晴暖彌足珍貴,毛絨一類的綿軟熨帖尤其不舍。由此便與梅不親,歷來敬而遠之。
前時某夜,於燈下看【隨園詩話】,一時有感於玉亭女史,對梅竟也另生了情義。玉亭姓胡名慎容,一生不得志,未四旬即鬱郁而歿。其行事清絕,痴心蝕骨,竟如黛玉焚稿。閨閣待嫁時,玉亭尚有歡情,與女兄弟采齊、景素往來唱和,一度風流可喜。【窺采齊曉妝】云:『……一樹梨花一溪月,隔窗防有斷魂人。』嘆古來女子的身不由己,好似『花因寒重難舒蕊』,而玉亭的鬱郁早歿,更如『鷗鷺情懷赴早秋』,追想其風雅,原本既是,紫陌紅塵求之無端。
由來不喜怨婦,梅妃江采萍的『長門盡日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即殊覺乏味。自古帝王,從來就是『江山情重美人輕』。到底還是江采萍錯了,『冷抱梅花奈爾何』,如此的高雅聖境,卻有似潛意督責,自然會令玄宗畏而遠之。
吾兒年幼時,嘗有同事論及課兒一事,爲吾誦王冕【墨梅】詩云:『我家洗硯池頭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真是有著『詩書傳家久』的翰墨之香。其又以『胭脂沒骨體』寫梅,氣象清致,所題畫詩亦天才縱逸、不拘常格。
來源:北京晨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