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高原獨特的自然規律與特異的自然地理環境造就了西藏與眾不同的多樣性社會文化,也創造了獨樹一幟的藏民族精神文明與物質財富,尤其是藏族文化中濃郁的宗教文化氛圍。藏族傳統文化的核心就是宗教,藏傳佛教不僅成為了當今世界上最為引人注目的人類宗教,也是全人類璀璨的精神文化資源,而唐卡正是藏族文化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種宗教藝術。 雖然長期居住與生活在自然條件惡劣、物質又極端匱乏的青藏高原,但青藏高原的景色遠非單調乏味:藍色的天空,色彩斑斕的草原,隨着四季不斷變化色彩的山坡等,豐富而且鮮艷的景色孕育出藏民族對艷麗色彩無比喜愛的心理趨向,同時在心理上也賦予了色彩某種象徵性的寄託。 唐卡的樣式分為後藏、康區、安多、止貢、拉薩等地多種,但其共同的特點是:畫面雍容華貴、色彩富麗堂皇、形象規範嚴謹,配件豐富多樣;筆法準確細膩,技術精湛高超,布局層次鮮明。唐卡的繪製與布色有着極為嚴格的要求,造型嚴格遵循【造像度量經】的規範。作為一名技藝精湛的藏族畫師,必須熟練掌握各種造像度量的要求、色彩的象徵性屬性以及了解本民族的審美心理習慣。不同的圖像有着嚴格的度量和色彩規定,不爛熟於心是無法勝任唐卡製作的。 自十五世紀唐卡的兩大支系勉拉派和青孜派吸收明代漢地藝術後,唐卡形象與色彩之間的關係由於重新調整而呈現出視覺直觀性與主尊衣着漢化的現象,背景出現了仿漢地的青綠山水形象。漢地山水畫早就將這種關係處理得天衣無縫,但藏族畫師們依然根據自己的民族習慣,在吸收漢地藝術營養的同時並未放棄對物象刻畫的複雜程度,而且在漢地色彩關係的基礎上注入了本民族的色彩觀念。 唐卡中的線條雖然不像中國畫線描那樣講究變化多端與承載過多的文化含義,卻也要體現剛勁有力與挺秀流暢之感,線描功夫的高下也是評價唐卡畫師繪畫水平的一個重要標準。由於唐卡佛像身上有許多複雜的法器、瓔珞等服飾,背景也布滿了各種圖案、花卉、山石等,因此唐卡線條不可能像中國畫白描那樣講究或乾脆利落、或柔韌堅挺、或纖細繁複、或古拙樸素的線性美感,過多的變化必然影響整體的視覺印記,所以唐卡中的線性優劣就體現在細與穩,尤其服飾上圖案花紋的精細程度更連許多精於此道的漢地畫家也嘆服。 在藏傳佛教中,佛像是不能放倒的,絕不允許將唐卡像漢地畫家那樣平放在地上或桌上繪製,否則將被視為對主尊的大不敬,畫師必須將畫布或靠在牆壁或用支撐物支撐的方式完成,這也增加了唐卡的繪製難度。 在佛教藝術中,白色和金色象徵着佛陀與菩薩之心的普度眾生和聖潔光明,由於陽光的白色與金色其耀眼程度極為相近,所以在原始色彩的認同度上,以高明度的色彩作為光明神聖的色彩象徵似乎成為了無疆界的人類共識。『佛光普照』就是以白光的充盈刺激人類的視覺感官,使之對明度的感應信息轉化為對光明的象徵欲望。這一點與基督教對白色、金色代表『天國的光明』和『上帝的智慧』的象徵性選擇是一致的。由於金色的明度比黃色要高,而且色相穩定並帶有光澤,所以在佛教的繪畫和雕塑藝術中,金色成為了佛陀法身的形象用色。藏區民眾非常喜歡用金作為裝飾,除了金的貴重價值之外,也因為西藏高原地區空氣稀薄,含氧量少,金不容易氧化變色的緣故。 藏族唐卡所用的泥金都是以真金箔通過人工親手研磨而成,所選用金箔一般分為『九八金』和『七四金』兩種。『九八金』色澤偏暖,多用於佛像的『金身』,而『七四金』一般用在法身以外的其他地方,如衣紋圖案、背景山水花卉等。在藏族的佛教藝術中,金的使用量和範圍是驚人的,藏族畫師們在長期的實踐中創造出多種的用金技巧,如勾金、磨金、點金、染金、刻金等等。 藏族佛教的塑像重視塑金身,繪畫講究描金,既為唐卡作品增色也提高了唐卡的價值。在藏區民眾家中,唐卡會被小心恭謹地懸掛在佛堂,從不輕易怠慢。唐卡作品中的描金與傳統捲軸畫的描金有很大區別,傳統捲軸畫的勾金是在青綠賦色完成以後,沿着山石輪廓線內非常寫意地重新勒一次泥金線,其線性狀態是寫意、輕鬆的,僅在亭台樓閣的泥金線處理顯得較為細緻謹慎。而唐卡所描之泥金線卻看不出絲毫的寫意性,都認真細緻地用泥金繪製出各種繁複、細小的圖案,對泥金的濃淡、金線的細緻均勻極其在意,尤其主尊身上袈裟的圖案,圖案的紋樣畫師都熟記於心,完全不用起稿,直接用筆蘸泥金一筆一筆畫成,泥金線堪比頭髮絲,所畫圖案每一筆都清晰可見,使這些金色的圖案在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金唐卡中有一種技術叫做刻金,在金唐卡上用瑪瑙筆勾壓出花紋,利用光線的作用顯示出類似『暗花』的花紋圖案;而點金就類似於中國畫點金,直接以圓筆點出,講究金點的圓潤整潔,多用於瓔珞、配飾等處。學描金線的徒弟都必須熟背描金的口訣。 唐卡所選用的大都是礦物質顏料,除了金、銀屬於貴重的有色金屬外,還包括珍珠、瑪瑙、珊瑚、綠松石、孔雀石、硃砂、藏采、石黃、雄黃、藏青等珍貴的礦物寶石,以及一部分植物類的藏紅花、大黃、藍靛、花青、胭脂等。礦物色具有高純度、對比強烈、久不變色的特點。唐卡的主色有白、黃、紅、青(藍)、綠5種,副色有32種之多,都是以五種主色相調配產生。【佛教度量經】將主色與副色形象地比喻為父、母、子之間的關係,折射出藏族畫師對唐卡所使用的顏色比例與配置其主從關係猶如家庭成員的等級身份一般,絕對不可忽視與混亂。 唐卡講究誇張色與固有色並用,佛像基本上都施以誇張色。如繪製佛陀、觀音、度母、金剛等用高純度的白、綠、黃、朱等色,無論尺幅大小均以泥金勾勒平塗,力求達到富麗堂皇、高貴典雅的視覺效果。而景物則多以固有色為之,這就與傳統捲軸畫對景物設色的觀念不一樣。由於唐卡中的主色只有五種,要承擔表達豐富多彩物象的重任顯然是不可能的,因此採用主色相調配而衍生出的副色,使得主色與副色的色彩象徵性以及色彩配置後的一致性相協調。 唐卡畫師從學徒開始就始終以一種虔誠寧靜的心態與小心謹慎的態度面對每一張唐卡。在藏族的傳統中,佛教繪畫被視為無比神聖,畫師必須是對佛教極為篤信的佛教徒、僧人甚至是活佛。對這些虔誠的『神軀』重塑者而言,每一次的繪製都是神聖而莊嚴的宗教儀式的實施,畫師必須將對佛的敬畏、熱愛帶入作品中,整個『重塑』過程猶如孕育生命的過程一樣謹慎而充滿喜悅,即使所繪作品被藏入佛塔或密室而難以示人,也絲毫不會減弱繪製者的恭敬與一絲不苟的『重塑』過程。 對虔誠的唐卡繪製者而言,時間是奢侈而無足輕重的,佛像的『重塑』完成時間不是由自己決定,而是由神決定,來不得一絲馬虎與急躁。神與像的同一性在藏族的傳統信仰里較之其他民族更為堅固與典型。西藏信眾從不會將『佛像』當成缺乏生命的人工作品,佛的靈性與至高無上的法力與『像』同在,『像』就是佛的替代物,有着與原物對應的『同一性』,是法身的『代言身』。這種心理認同驅使藏族畫師在『重塑』佛身之時,心中充滿着喜悅與歡樂,竭盡心力並在重塑的美妙時刻將自己的靈魂也注入到作品中,讓人面對這些佛教藝術品時,深感其精良感人的氣息沖盪其間,叩擊着觀者的心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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