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諸葛】從家族史尋蹤辛亥記憶

【民國諸葛 趙鳳昌與常州英傑】

作者：吳歡

版本：長江文藝出版社

2010年9月版

定價：39.00元

1910年元月，吳琳（吳殿英子）攜妻莊還由湖北赴上海，看望因支持革命黨而辭職的莊蘊寬與四妹莊閒夫婦時攝，後排右一起吳稚英、陸稼軒、莊蘊寬，前排右一起莊閒、莊還姐妹。

2011年，辛亥百年。到目前爲止，在圖書出版市場上，這兩年關於辛亥革命的書，不下百種。吳歡的【民國諸葛趙鳳昌與常州英傑】也於年前面世。吳歡的故事，有些特別，沒有規模宏大的正面敘事，沒有捲入繁複的革命過程，也沒有關於意義的長篇絮叨。吳歡講的，是關於常州士紳與辛亥革命的故事。這是一批江蘇常州的讀書人，心憂天下，遭遇清末民初的大變局。天玄地黃，他們如何作爲？

吳氏家族的兩場火

吳歡說，他想追尋辛亥與家族故事，與兩場火有關。

這兩場火，一場來自1911年10月10日武昌城頭。

當夜，晚清立憲派領袖張謇離開武漢，東下安慶。張謇當晚八點登船，只記得『舟行二十餘里，猶見火光熊熊燭天地也。』據後學者記錄，全程是『塘角起火』、『工程營發難』、『占領楚望台』。40天後，更席捲了全國十七省。

這場火與吳歡扯得上關係，最早起義的湖北新軍，正是他高祖父吳殿英在洋務大員張之洞麾下任軍事幕僚時，參與創辦起來的。而他的姻親、曾姑公趙鳳昌正是策劃清朝湖廣經濟、軍事、外交、政治全面改革的張之洞首席幕僚。

另一場火來自1650年的江蘇宜興，收藏家吳洪裕的病榻前。

國寶【富春山居圖】被投入爐火中殉主。其侄搶出時，前段數尺已焚毀。該圖焚後分成兩段，前段爲剩山圖長51.4厘米；後段世稱無用師卷長達636.9厘米。富春山水一分爲二，屢經戰亂與藏家之手，分存於浙江省博物館與台北故宮博物院。『圖猶如此，人何以堪？』2010年兩會，溫家寶總理道了一句心願，最終促成兩岸館藏的富春山水最終合璧。

李敖在今年6月參與鳳凰衛視節目錄製，把嘉賓之一―――書畫家吳歡請出來打趣：『名犬上溯三代有家譜，更何況名人。』因爲燒圖的吳洪裕，正是明正德九年宜興進士吳仕的後人；260年後，抗戰文物南遷，護圖押運到南京國民政府的民國官員吳瀛，則是明嘉靖十四年宜興進士吳性的後人，吳性與吳仕是宜興吳氏的同宗兄弟（宜興明清歸常州府管轄，亦稱常州）。

據宜興博物館館長邢娟介紹，吳氏家譜從吳性開始是明朝第七代，收在常州，前六代總家譜收在宜興。明朝宜興出過132位進士，僅吳家便占30位，並出過榜眼探花，是典型的書香簪纓世家。

吳歡起初只是研究自己祖父吳瀛如何創辦故宮博物院。不料追溯到明清兩代，發現國寶的『一燒』『一還』與自己的血脈頗有淵源，甚至在宜興吳洪裕的後世家譜里，赫然發現了大畫家吳冠中的名字。也就是說常州宜興吳家直到今天依然是名流輩出，『吳氏香菸有托，祖宗血食不絕。』

普查家譜書信人物誌後，他看到了更多家族姻親同辛亥革命的關係。趙鳳昌、趙烈文、張謇、莊蘊寬、盛宣懷、吳稚英、吳稚暉、陳范、洪述祖、李青崖等人，一一重回辛亥歷史現場。

這兩場火，燒熱了吳歡在家族史里繼續挖掘辛亥故事的雄心。源遠流長的家族血脈，勢不可擋的革命洪流與天下大勢，他試圖從一己視角，融進辛亥年間的那些事。

常州家譜中的辛亥舊人

智者樂水，一條河劃分常州前後北岸歷史文化街區，兩岸，文人鼎食之家輩出。明清以來，這裡出國四位狀元、兩位榜眼、兩位探花、七位公卿。民國『產婆』趙鳳昌祖先―――歷史學家趙翼的『湛貽堂』坐落在這裡，『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的詩句正是從這裡流傳出去。

出身文化世家的吳歡，其先祖也是從這裡走出去的。但直到2007年，他來到常州參加父親吳祖光的一個悼念活動，當地各方人士到場。從小隨父母顛沛流離的他才真正意識到常州作爲『家鄉』的分量。

也是這一年，他和當地另一名姻親士紳家族後人、譜牒專家湯祚永建立聯繫。69歲的老先生給他一篇文章【在前北岸這塊風水寶地上】，系統地介紹了常州本地士紳文人家族聚集的歷史。在尋訪前北岸故居之後，吳歡對自己家族產生極大興趣。

常州文化歷史悠久，加上作爲清代四大印譜中心之一，民間藏譜、修譜人才眾多，民間收藏家朱炳國幾十年、收藏清代、民國年間老譜達200多部，其中包括多部官方圖書館失藏的名人名譜。編撰的【常州家譜提要】一書，收錄家譜信息1598種。這種得天獨厚的條件，對吳歡後來寫就【民國諸葛趙鳳昌與常州英傑】一書十分有利。

2008年11月16日晚之前，吳氏家族身世仍深陷於歷史迷霧中。由於戰亂人禍，三代以上資料線索有限，無論是吳瀛【故宮塵夢錄】，【吳祖光回憶錄】，談到吳稚英的只有寥寥幾語：『吳稚英中過舉人，擔任平湖縣令，做過張之洞幕僚』，缺乏史實支撐。連生卒年月都未記載，也不見年譜，行述等。

負責在常州當地考證的湯祚永告訴記者，擺在自己和吳歡面前的麻煩是：先人在沒有年譜、行述的情況下可根椐家譜、科第錄，任職地的府縣誌，出生地縣誌，名人的傳記去查考。而當時吳氏家族家譜沒有找到，連吳稚英究竟是譜名、是名字、還是號都無法確認。

湯祚永後來再想，清代檔案齊備，中舉人進士的都會被收錄在案。他當機立斷，再火速發函給浙江平湖圖書館。於2008年8月考證得出平湖縣令就是吳殿英，並找到吳殿英的政績及參與編練湖北新軍並成爲張之洞軍事幕僚的歷史老照片，糾正了家族過去把吳稚英當成吳殿英的錯誤。趙鳳昌和辛亥也就是此時一併進入吳歡視野的。湯祚永搜集了【趙鳳昌與辛亥革命】和趙鳳昌之子趙尊岳的【惜陰堂辛亥革命記】等資料，供吳歡參考。

從家事到國事天下事

2008年11月16日晚11點，正打算入睡的湯祚永突然接到長途電話。電話里是吳歡興奮的聲音，柳暗花明，他得到一本光緒十六年吳殿英重刊曾祖吳士模的書。吳士模在【江蘇藝文志】有詳細記載，以書中吳士模是明代吳中行的六世孫爲線索，將吳氏家譜上推了300多年，將明代吳姓一支譜系翻了出來。次年1月20日下午2時45分，『宜興北渠吳氏家譜』在常州圖書館找到了。湯祚永激動地拍了7張照片，第一時間發往北京。

不久後，國家圖書館刊行【趙鳳昌藏札】，該書可謂『近代史料信札』，共一百零九冊。涵蓋了清末民初約60至70年的歷史，包括趙鳳昌與當時政界、商界、教育界、軍界、藝術界等高層人士的信件電報合輯。吳歡得到了曾舅公莊蘊寬與曾姑公趙鳳昌的64通信札。通過釋文，他發現了袁世凱、孫中山、黃興等民國人物與常州姻親們竟然有極深淵源。研究興趣進一步引向了辛亥革命。

在求教了馮天瑜、馬勇等國內史學專家，接觸了歷史人物後裔趙鳳昌的外孫楊小佛，莊蘊寬的孫子莊宏、孫女莊宜、莊研，趙鳳昌的曾孫女趙錫范、黃興的長孫黃偉民、吳兆麟的孫子吳德立等之後，2010年，吳歡閉門寫書。

閉門半年，長江文藝出版社的編輯陳亮幾乎每天都能接到吳歡十幾個電話。但凡有任何史料方面的進展，他會被立刻告知。

他和吳歡對著影印版【趙鳳昌藏札】校對書稿，遇到難解的字，就求助書法專家進行辨認。『從家事寫到國事天下事，從微觀視角看辛亥，是【民國諸葛】的特色。』陳亮告訴記者。

撰文 特約記者 雅婧（本報記者武雲溥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