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正月十五是當今春節的壓軸,過去稱元宵、元夜,也叫上元,因爲主要內容是張燈、觀燈,所以又名燈節。燈節從東漢開始,南北朝後蔚成風氣。元宵張燈也由最初的一晚越增越多。蔡京的兒子蔡絛寫了一部【鐵圍山叢談】,其中道出都城由張燈三晚增至五晚的原委。到了明代,朱元璋大概還覺得不過癮,於是又增爲十晚。燈節的內容還有扎制彩山和舞燈,而猜燈謎更是燈節的主要活動,燈謎的創作與破解表現出學養與才智。 如今,多數地方的正月十五早已不能稱爲燈節,即便保有幾家燈會,也只是一種點綴,不再是大多數人必需的節日內容。燈謎也成了極少數人的雅事,據說全北京創作燈謎的人僅存十來位,供少當然是因爲求稀,也不知有沒有一個統計,喜歡燈謎的人還剩萬分之幾或是更少。 說清明不能不說寒食。寒食節今天不但蕩然無存,並且很多人根本就沒聽說過。寒食節起於春秋時介子推的故事。這位晉文公的從亡之臣,不願與晉文公同享富貴,隱居山中,晉文公放火燒山逼他出來,他堅守初衷,抱樹而死。晉文公爲紀念介子推,下令在介子推忌日禁止起火。寒食節主要吃冷食,以後古代男女的成人禮也在寒食節舉行。清明本是二十四節氣之一,處於仲春與季春之交,是春耕春種的日子。『萬物生長此時,皆清潔而明淨,故謂之清明。』因爲寒食靠近清明,禁火也延續至清明,所以,寒食成了清明的一部分,清明也因此與祭祀相聯。白居易有詩詠之:『烏啼鵲噪昏喬木,清明寒食誰家哭。風吹曠野紙錢飛,古墓累累春草綠。』清明不僅掃墓,還有踏青、拔河、踢球、盪鞦韆、放風箏,還要插柳戴柳。『清明不插柳,死後變黃狗;清明不戴柳,紅顏成皓首。』 如今,植樹成了下達的任務,踏青成了校園的活動,拔河成了單位的體育行爲,與節日文化失去了傳統的聯繫。掃墓雖說已經重新形成風尚,但是相當多的人早就不知先世甚至父母親的屍骨棄於何處。在歷次政治鬥爭的考驗中最畏懼的就是家庭出身不好,與歷史與家庭隔絕成爲一個時代的風氣,劃清界限是人生合格的標誌,祭祖、掃墓則意味著反攻倒算,再加上破除四舊的風雷激盪,使無主墳地成爲那個年月的一大風景,剷平墓地也成爲那個年代農田建設、水利工程、修路蓋廠的一項基本內容。事實上,即使是今天的掃墓,其上代追溯也很短暫,多是近些年的事情,已經失去了家族歷史的積澱。 我們知道端午節的內容有吃粽子和龍舟競渡,其實,因爲端午以後天氣轉熱,爲防疫病,我們的祖先在這一天還要佩帶香囊,在門楣懸掛艾蒿、菖蒲,也有踏百草、鬥百草、采雜藥等相關的習俗。現在,防疫病的內容早已不見蹤影,龍舟競渡也只是少數地區的賽事。 我們知道中秋吃月餅,可是月餅來自祭月與賞月。從前,月圓之日,全家人在皓月下團圓,一起祭月、賞月,客居異鄉的遊子也仰望明月寄託思念之情。然而今天,祭月早成往事,能夠靜下心來賞月的又有幾人?祭月是闔家的事情,祭月的月餅在祭供後也由全家分食,現在,誰家還分食一個月餅?誰不是一人獨吞? 如今節日內容單調稀薄,除吃之外其他的內容或者蕩然無存,或者日益衰微,或者徒有虛表,根本原因在於兩種文化的沒落。一是祭祀文化,這是中華民族的核心文化――禮的基礎,幾乎所有的傳統節日都與祭祀相關。二是雅文化,這是節日文化之所以具有深度的基本。雅文化可以讓民俗的節日蘊涵修養、創造、遐想和思索,譬如吟詠、品賞、乞巧、寫桃符(春聯)、猜燈謎直至曲水流觴。雅文化也可以讓節日包含了靜態的部分,如今,我們的節日幾乎都被動態所淹沒,並且動得日見誇張,什麼都以躁動、盲動、響動爲追求,缺少靜謐、安詳、賞心悅目的內容。傳統節日過去不止是熱鬧,對人也有靜心、修養、肅穆、沉澱的意義,這是我們民族文化成熟的標誌。文化的本質應該是靜,動只是一種表皮、一種歡樂的反映,但陶冶、升華、積澱、祈禱、溫潤才是文化給予人的最大關懷。 當我們日益珍惜我們的傳統節日時,首先應該考慮如何挽留節日的內容。沒有文化內容的節日如同一塊軀殼,倒不如乾脆說放假了事! 我記起了十幾年前在香港的一次感慨。那時正趕上中秋節,我住在維多利亞港灣,入夜,成千上萬的家庭擁向海邊,闔家席地秉燈圍坐,賞月、守夜、聊天、分食月餅。我看見四周的告示,才知道過去他們在海邊闔家賞月的習俗之一是『煲蠟』,現在爲防火患,一改爲燈。儘管燭變爲燈,可是,中秋節的基本要素一直保存,中秋節的文化本義未變。這才是我們今天的節日文化! 來源:文匯報 |
掃一掃微信:Chinulture|投稿:admin@chinultur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