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家训》卷18音辞篇诗解3莒矩不同好恶心物焉有两义邪者疑词 题文诗: 北音多以,举莒为矩;李季节云:齐桓公与, 管仲谋于,台上伐莒,东郭牙见,桓公口开, 不闭故知,所言者莒.然则莒矩,必不同呼, 此知音矣.夫物体也,自有精粗,谓之好恶; 人心也者,有所去取,谓之好恶.此音见于, 葛洪徐邈.河北学士,读尚书云,好生恶杀. 一论物体,一就人情,殊不通矣.甫者男子, 之美称也,古书字多,假借为父;北人遂无, 一人呼甫,亦所未喻.唯管仲与,范增之号, 须依字读.案诸字书,焉者鸟名,或云语词, 音于愆反.自葛洪之,要用字苑,分焉音训: 若训何安,当于愆反,于焉逍遥,焉能得仁, 之类是也;若送句末,及助词当,音矣愆反, 故称龙焉,有民人焉,之类是也.江南至今, 行此分别,昭然易晓;而黄河北,混同一音, 虽依古读,今不可行.邪者未定,之疑问词. 左传之曰:鲁君有罪,于鬼神邪?庄子有云: 天邪地邪?汉书之云:是邪非邪?之类是也. 而北人者,即呼为也,亦为误矣.难者问曰: 系辞乾坤,易门户邪?此邪又为,未定辞乎? 答曰为尔!上先标问,下方列德,以折之耳.《原文》 北人之音,多以"举"、"莒"为"矩";唯李季节云:"齐桓公与管仲于台上谋伐莒,东郭牙望见桓公口开而不闭,故知所言者莒也。然则莒、矩必不同呼[1]。"此为知音矣。
【注释】[1]呼:音韵学名词。汉语音韵学家依据口、唇的形态将韵母分为开口呼、齐齿呼、合口呼、撮口呼四类,合称四呼。
【译文】 北方人的语音,大多把"举"、"莒"读为"矩"。只有李季节说:"齐桓公和管仲在台上商议攻伐莒国,东郭牙看见齐桓公的嘴是张开而不是闭拢,所以知道齐桓公所说的是莒国。这样看来莒、矩一定有开口合口的区别。"这就是通晓音韵的人了。
《原文》 夫物体自有精粗,精粗谓之好恶[1];人心有所去取,去取谓之好恶[2]。此音见于葛洪、徐邈[3]。而河北学士读《尚书》云好生恶杀。是为一论物体,一就人情,殊不通矣。
【注释】 [1]好恶:好和坏的意思。卢文瘫曰:"好、恶并如字读。"[2]好恶:喜爱和讨厌的意思。[3]此音见于葛洪、徐邈:指第二个"好恶"的读音见于葛洪、徐邈的音韵学著作。
【译文】 器物自身有精致或粗糙的分别,这种精致或粗糙就称之为好或恶;人的感情对某样事物有所弃取,这种弃取的态度称之为好或恶。这后一个"好、恶"的读音见于葛洪、徐邈的撰著。而河北地区的读书人读《尚书》的时候却读作"好(呼皓切)生恶(乌各切)杀"。这样,读音取了评论器物精致或粗糙的读音,而意思却是表达感情弃取的意思,就太说不通了。
《原文》 甫者,男子之美称,古书多假借为父字;北人遂无一人呼为甫者,亦所未喻。唯管仲、范增之号,须依字读耳。案:诸字书,焉者鸟名,或云语词,皆音于愆反。自葛洪要用字苑分焉字音训:若训何训安,当音于愆反,“于焉逍遥”,“于焉嘉客”,“焉用佞”,“焉得仁”之类是也;若送句及助词,当音矣愆反,“故称龙焉”,“故称血焉”,“有民人焉”,“有社稷焉”,“托始焉尔”,“晋、郑焉依”之类是也。江南至今行此分别,昭然易晓;而河北混同一音,虽依古读,不可行于今也。 【译文】“甫”是男人的美称,古代的书中多假借为“父”字;北方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把它读作“甫”的,也不知道二者之间的关系。唯有管仲、范增二人的名号需要按照“父”字来读。 根据考证:诸多字书都认为“焉”是鸟的名字,也有的人说是虚词,都注音为“于愆反”。从葛洪的《要用字苑》开始,才将焉的注音和意义进行区分:如果训诂成“何”或者“安”,就当注音成“于愆反”,“于焉逍遥”“于焉嘉客”“焉用佞”“焉得仁”这一类的句子就是这样;如果是用在句末当助词,就当注音成“矣愆反”,“故称龙焉”“故称血焉”“有民人焉”“有社稷焉”“托始焉尔”“晋、郑焉依”这一类句子就是这样。江南地区至今仍通行这种分别,意思明显很好理解;但黄河以北的人把这两种读音混为一个音,虽说是依照古代的读法,但不能在当今通行。《原文》 邪者,未定之词。《左传》曰:"不知天之弃鲁邪?抑鲁君有罪于鬼神邪[1]?"《庄子》云:"天邪地邪[2]?"《汉书》云:"是邪非邪[3]?"之类是也。而北人即呼为也,亦为误矣。难者曰:"《系辞》云:'乾坤,《易》之门户邪?'此又为未定辞乎?"答曰:"何为不尔!上先标问,下方列德[4]以折之耳。" 【注释】 [1]以上二句见《左传·昭公二十六年》,第二句末邪字未见。二句意思是说:"不知是上天抛弃鲁国呢?还是鲁君得罪了鬼神呢?"[2]天邪地邪:是天呢,还是地呢?[3]是邪非邪:是对呢,还是不对呢?[4]列德:阐明阴阳之德。
【译文】 邪,是表示疑问的词。《左传》说:"不知天之弃鲁邪?抑鲁君有罪于鬼神邪?"《庄子》说:"天邪?地邪?"《汉书》说:"是邪?非邪?"这类"邪"字都是这种用法。而北方人就把它读成"也",这是错误的。责难我的人说:"《周易·系辞》说:'乾坤,《易》之门户邪?'这个'邪'也是表示疑问的词吗?"我回答说:"为什么不是!上面先标明疑问,下面才阐明阴阳之德的道理以作出结论。"
《原文》 江南学士读《左传》,口相传述,自为凡例[1],军自败曰败,打破人军曰败。诸记传未见补败反,徐仙民读《左传》,唯一处有此音,又不言自败、败人之别,此为穿凿耳。
【注释】[1]凡例:通例,章法。
【译文】 江南地区的学者读《左传》,是用口相互传述,自订章法,自家军队失败说成败(蒲迈反),打败别的军队说成败(补败反)。各种传记中也未看见注音为补败反,徐邈所读的《左传》,只有一处注了这个音,又不说明自败、败人的区别,这就显得有些牵强附会了。
《原文》 古人云:"膏粱[1]难整。"以其为骄奢自足,不能克励[2]也。吾见王侯外戚,语多不正,亦由内染贱保傅[3],外无良师友[4]故耳。梁世有一侯,尝对元帝饮谑[5],自陈"痴钝",乃成"飔[6]段",元帝答之云:"飔异凉风,段非干木。"谓"郢州"为"永州",元帝启报简文,简文云:"庚辰吴入,遂成司隶。"如此之类,举口皆然。元帝手教诸子侍读,以此为诫。
【注释】[1]膏粱:精美食物。[2]克励:刻苦自励。[3]保傅:古代保育、教导太子等贵族子弟及未成年帝王、诸侯的男女官员,统称为保傅。[4]友:协助,帮助。[5]饮谑:饮酒戏谑。[6]飔(sī):凉风。
【译文】古人说:"膏粱子弟其性难正。"是因为他们骄横奢侈自我满足,不能够克制私欲,力求上进。我看见那些王侯外戚,语音大多不纯正,也是由于内受下贱保傅的熏染,外无良师协助的缘故。梁朝有一位侯王,曾经与梁元帝一起饮酒戏谑,他自称"痴钝",却说成"飔段",梁元帝戏答他说:"飔不同于凉风,段也不是干木。"他又把"郢州"说成"永州",梁元帝把此事告知简文帝,简文帝说:"庚辰日吴人进入郢都的郢,却成了后汉的司隶校尉鲍永的永。"像这一类例子,这位侯王张口就是。梁元帝亲自教授几位儿子的侍读,就以这位侯王的错讹为诫。
《原文》 河北切攻字为古琮,与工、公、功三字不同,殊为僻[1]也。比世有人名暹,自称为纤;名琨,自称为衮;名洸,自称为汪;名砣,自称为獡。非唯音韵舛错,亦使其儿孙避讳纷纭[2]矣。
【注释】[1]僻:差错。[2]纷纭:盛多、杂乱的样子。
【译文】 河北地区的人反切攻字为古琮,与工、公、功三字的读音不同,这是大错。近代有一个人名为暹,他自称为纤;有一个人名为琨,他自称为衮;有一个人名为洸,他自称为汪;有一个人名为砣,他自称为獡。不仅音韵有错讹,也使他们的儿孙辈在避讳时纷繁杂乱,不知如何依从。
《评析》《音辞》篇主要讲述了语言和音韵方面的有关内容。作者认识到各地方音、方言的差异是一种自然现象,并认为这种差异受到生活环境的影响,同时指出南北方语言存在的差异。颜之推要求自己的子女不要受方言的影响,从小养成正确发音的习惯,这样有助于避免出现错误。而且他告诫子女:对于知识的学习,要实事求是,没有考证的,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不要草率给出结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