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如何转危为机?
武王伐殷,师渡盟津。王曰:“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沈湎冒色,敢行暴虐;沈湎嗜酒,冒乱女色,敢行酷暴,虐杀无辜也。罪人以族,官人以世;一人有罪,刑及父母兄弟妻子,言淫滥也。官人不以贤才而以父兄,所以政乱也。焚炙忠良,刳剔孕妇。忠良无罪,焚炙之,怀子之妇,刳剔视之,言暴虐也。皇天震怒。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祇,遗厥先宗庙弗祀。悛,改也。言纣纵恶无改心,平居无故废天地百神宗庙之祀,慢甚也。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纣言吾所以有兆民,有天命故也。群臣畏罪不争,无能止其慢心。 出自《群书治要》卷二《尚书》。 盟津,即孟津,古黄河的渡口名,今河南省孟津县东北、孟县西南。周武王讨伐殷商,军队将从孟津渡过黄河。 《史记·周本纪》记载了武王伐纣的过程。起初,武王在毕这个地方祭祀文王,然后到东方阅兵,到达孟津。制作文王的木主,用车运载带在军中。武王自称为“太子发”,表示陪奉文王征伐,不敢自行决断。于是向司马、司徒、司空、诸节告诚:“严肃谨慎,的确如此。我自己无知,依靠先祖留下的有德之臣,我继承祖先的功业,严格制定赏罚之法,以巩固先祖的功业。”接着起兵。 武王渡黄河时,船到河心有白鱼跳进武王船中,武王俯身拾起用以祭祀。渡过河时,有一股火从天覆盖下来,落在武王居住的屋顶上,变成乌鸦状,它的颜色是红的,啪啪作响。这时,没有事先约定而集合到孟津的有八百诸侯,诸侯们都说:“可以讨伐受了。”因为“纣”是谥号,所以当时说“受”。武王说:“你们不了解天命,现在还不行。”于是班师回来。 直到两年之后,听说纣王昏乱暴虐更加严重,杀了王子比干,囚禁箕子,太师疵、少师强也抱着乐器投奔周。这时,周武王才向所有诸侯宣告:“殷有重罪,不可以不合力讨伐。”于是遵循文王的遗志,率领战车三百辆,虎贲猛士三千人,穿戴甲胄的战士四万五千人,东进伐纣。 在戊午日的这天,全军渡过盟津,各国诸侯都来会合。武王再次出兵,牧野之战灭殷商。 《泰誓》三篇描述的是在大军即将渡过孟津之时,周武王誓师诫众的史实。 王曰:“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沈湎冒色,敢行暴虐;沈湎嗜酒,冒乱女色,敢行酷暴,虐杀无辜也。罪人以族,官人以世;一人有罪,刑及父母兄弟妻子,言淫滥也。官人不以贤才而以父兄,所以政乱也。焚炙忠良,刳剔孕妇。忠良无罪,焚炙之,怀子之妇,刳剔视之,言暴虐也。 受,指商纣王。沈湎冒色,孔颖达疏:“冒训贪也。”张居正《尚书直解》:“沉湎,是嗜酒。冒色,是贪色。”刳剔,孔颖达疏:“刳剔谓割剥也。《说文》云:‘刳,刲也。’今人去肉至骨谓之‘剔去’,是则亦‘剔’之义也。”《说文解字》解释,刳是刲的意思,刲是剔的意思。这三个字都是割、剥的意思。 武王说:“当今的商王受,不敬上天,给天下人民降下灾难。他嗜酒贪色,竟敢施行暴虐之政。沈湎嗜酒,冒乱女色,敢行酷暴,虐杀无辜也。沉湎嗜酒,贪恋淫乱女色,竟敢行残暴之政,虐杀无罪。他给人加罪,并其亲族一起惩罚;他给人加官,并其儿子、兄弟一起宠任。一人有罪,刑及父母兄弟妻子,言淫滥也。官人不以贤才而以父兄,所以政乱也。一人有罪,诛连父母、兄弟、妻子、儿女,这说的是滥用刑罚。封官不以贤能为标准,而以父兄的关系来继承,所以导致政事的紊乱。他焚烧忠良之臣,剖开孕妇之腹。忠良无罪,焚炙之,怀子之妇,刳剔视之,言暴虐也。忠良之人无罪,却焚烧他;对怀胎的孕妇,竟然要剖腹验看。这些是说纣王的暴虐。
《史记·周本纪》记载了武王伐纣的过程。
《史记》记载,商纣王天资聪颖,体健灵活,博闻多识,身材、力量超过平常人,能徒手与猛兽格斗。他的才智足以拒绝谏言,粉饰过错。他向群臣夸耀自己的声威,认为别人都不如自己。他嗜酒淫乐,宠爱女子,特别宠爱有苏氏的美女妲己,听从妲己的话。于是命令师涓创作新奇的淫乱之乐,作北里之舞的靡靡之音。他加重赋税来充实鹿台的钱库和巨桥的粮仓。他愈加放肆地收集狗、马等奇特的玩物,充塞宫室。进一步扩建沙丘的园林、楼台,大量捕捉野兽、飞鸟放在其中。他怠慢鬼神。命人灌酒在池子里形成酒池,把肉悬挂起来仿佛树林,所谓“酒池肉林”,命令男女赤身裸体在其中追赶戏耍,通宵狂饮。百姓中有的心怀怨恨,诸侯中出现背叛者。于是,纣王加重刑罚,制造炮烙之刑等。什么是炮烙之刑?把涂了油的铜柱,放在火炭上烧,命令罪犯在上面行走,行走在铜柱上的人很快就烫得受不了,掉入火炭之中。妲己见到就笑。这种刑罚就叫做炮烙之刑。 商纣王整天喝酒享乐,沉迷于靡靡之音,喜欢和女子饮酒取乐。商纣王手下也有一些忠臣,任用的人才也不少,所任用的“三公”是鄂侯、九侯和西伯昌(即周文王)。九侯有一个女儿长得很美丽,就把女儿进献给商纣王,但是九侯的女儿不喜欢过度淫欲,商纣王很生气把她杀死了。不仅如此,把九侯也杀死并且做成肉酱。鄂侯看到后去劝谏纣王,用非常严厉的话语指正。纣王很生气,把鄂侯杀死并且做成肉干。西伯昌听说这件事,不免暗暗叹气,结果被纣王知道了,也把西伯昌关在羑里。西伯昌的臣子为纣王进献美女、宝马、金银珠宝,纣王才把西伯昌放出来。可见,商纣王确实干了很多残暴不义的事情,所以和夏桀并称“桀纣”,即暴君的代名词。 皇天震怒。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祇,遗厥先宗庙弗祀。悛,改也。言纣纵恶无改心,平居无故废天地百神宗庙之祀,慢甚也。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纣言吾所以有兆民,有天命故也。群臣畏罪不争,无能止其慢心。 上天已经震怒,但商王受没有改过之心,反而平居不事奉天地神灵,遗弃其祖先宗庙,不行祭祀。悛,改也。言纣纵恶无改心,平居无故废天地百神宗庙之祀,慢甚也。悛,改的意思。纣王放纵恶行,毫无悔改之心,平居无缘无故废除了祭祀天地神灵和先祖宗庙的礼仪,太轻慢不恭敬了。他竟然说:“我拥有百姓,我持有天命!”没有人能制止他这种侮慢的行为。纣言吾所以有兆民,有天命故也。群臣畏罪不争,无能止其慢心。纣王说我之所以拥有亿万臣民,因为这是天命!群臣畏罪而不敢诤谏,没有人能制止他这种傲慢之心。 商纣王自以为是,误以为自己持有天命而有恃无恐,不知道“惟天命弗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的道理。关于天命,《孔子家语》记载: “哀公问于孔子曰:‘夫国家之存亡祸福,信有天命,非唯人耶?’”有一次,鲁哀公向孔子问道:“国家的存亡祸福,确实由天命支配,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吗?” “孔子对曰:‘存亡祸福,皆在己而已,天灾地妖,弗能加也。”《左传·宣公十五年》中说:“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天时不正常叫做天灾,比如“六月飞雪”;地妖,指大地上生长的反常怪异之物。孔子回答说,国家的存亡祸福都是由人自己决定的,天灾地妖都不能改变国家的命运。 “昔者殷王帝辛之世,有雀生大鸟于城隅焉。”“帝辛”是商纣王。“城隅”,城的角落。从前,殷商帝辛时期,有一只鸟雀在城墙角生下一只大鸟。一只小鸟雀却生下一只大鸟,这在当时被认为是一种吉祥的征兆。“帝辛介雀之德,不修国政,殷国以亡。”商纣王借助鸟雀的瑞象福德而不理国政,殷朝因此灭亡。“此即以己逆天时,得福反为祸者也。”这就是因为自己违逆天道,得到上天的福瑞却把它转为灾祸的事例。 “又其先世殷太戊之时,道缺法邪,以致夭孽,桑谷生朝,七日大拱。”“太戊”是商王太甲之孙,太戊是太甲的孙子,太庚的儿子,与太甲、祖乙并称“三示”(即三位有贡献的君主)。“夭孽”,指物类反常的现象,古人认为是不祥之兆。“夭”,通“妖”。“桑谷”,是两种树木的名字,古时以桑谷生于朝为不祥。“大拱”,形容粗大。“拱”,《说文解字》解释:“敛手也。”又在纣王的祖先殷太戊统治时期,道德缺失,法度邪曲不正,以致树木生长出现反常的不祥现象。桑、谷二树生长于朝堂,七天就长到两手合拢一样粗。 “太戊恐骇,侧身修行。三年之后,远方慕义,重译至者十有六国。”“侧身”,倾侧其身,表示畏惧不安。“重译”,重重翻译。太戊十分恐惧,马上谨慎恭敬地修养德行。三年之后,远方国家仰慕太戊的道义,通过重重翻译前来朝拜的国家,多达十六个。“此即以己逆天时,得祸转为福者也。”这就是因为自己改变天道,将祸兆变为福祉的事例。 “故天灾地妖,所以儆人主也;寤梦征怪,所以儆人臣也。”“寤梦”,醒时有所见而成之梦。“征怪”,怪异的征兆。所以说,天降灾害,地生妖异,是用来警告国君的;各种梦异和怪诞的征兆是用来警告大臣的。 “灾妖不胜善政,梦怪不胜善行。能知此,至治之极也,明王达此也。’”天降的灾害与地生的妖异胜不过国家的善政;梦异和怪兆胜不过人的善行。能明白这个道理,就是治国的最高境界,只有圣明的君王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啊! 天灾地妖使人类面临危机,危机危机,既有危难又蕴藏着机遇。如何转危为机?能够把天灾作为提醒和警戒,从而断恶修善、积功累德,改变自己违逆天道的生产生活方式,就能转危为机,所谓“悬崖勒马,未为迟也”。《周易》中说:“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也就是“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这是古人对于天命的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