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射雕英雄传》中,郭靖和黄蓉面对气势汹汹的蒙古大军,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 黄蓉道:“蒙古兵不来便罢,若是来了,咱们杀得一个是一个,当真危急之际,咱们还有小红马可赖。天下事原也忧不得这许多。”郭靖正色道:“蓉儿,这话就不是了。咱们既学了武穆遗书中的兵法,又岂能不受岳武穆‘精忠报国’四字之教?咱俩虽人微力薄,却也要尽心竭力,为国御侮。纵然捐躯沙场,也不枉了父母师长教养一场。” ”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郭靖黄蓉虽为习武之人,却于国难当头主动挺身而出,数十年苦守襄阳,让人不由肃然起敬。 《说文解字》这样解释武字:“武,楚庄王曰:‘夫武,定功戢兵,故止戈为武。’”戢是收藏兵器、止息战争。楚庄王的这句话出自《左传·宣公十二年》,紧接着他又说:“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在楚庄王看来,武是“止戈”,是用来禁止暴力,给百姓带来安定生活的。不过,他以“止戈为武”来解释武,却与“武”字本义不符。 甲骨文“武”字是个会意字,上半部分是“戈”,表示兵器,下半部分是脚趾,化为“止”,表示的不是停止,而是前进,合起来就是拿着武器前进,即武字本义为出征、征战。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征战或干戈行动都能算作“武”,《左传》中说:“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以乱易整,不武”,用散乱(的局面)代替整齐(的局面),这就不是武,也就是说,只有那些能促使社会走向安定统一的征战才可称为武。因此我们就明白,为什么周代用于祭祀的“六舞”之一、用以表现武王伐纣的乐舞被命名为《大武》;为什么《诗经·周颂》中歌颂武王赫赫战功的诗作有以《武》为题的;为什么楚庄王要强调武有“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七德——在古人心中,武是为了社会的安定,是神圣的。 中华武术博大精深,一招一式都透露着民族的浩然正气。所谓武术,不仅仅是技巧、身体的能力,更重要的是背后习武之人的精神境界和骨气。从炎黄到春秋,从秦汉至盛唐,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的义无反顾,那“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的浩瀚气派,那“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血性呐喊,那“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磅礴胸怀,无不在绵绵无尽的历史流变中,令一代又一代炎黄子孙血脉偾张。就连文人儒士,在骨血中也有深厚的武侠元素:苏秦背剑,游说四方;屈原“带长剑兮挟秦弓”,以剑托志;李白“十五好剑术”、“击剑为任侠”,青年出川,“仗剑去国”;李贺豪情书写“男儿何不带吴钩”;辛弃疾常常“醉里挑灯看剑,梦里吹角连营”……中华武道不但技艺高超,更蕴含着中华民族仁义正直、勇敢坚韧的精神,保家卫国、自强不息的气节。 当然,武之精神,从不在于击倒他人。“止戈为武”,虽非武字之本义,却让人看到一种博大而宽广的情怀。武侠小说中真正的高手,往往无招胜有招,举手投足间展示侠之大者的风度,而兵家最上乘的军事智慧,总是慎用兵戈,“不战而屈人之兵”。《司马法》有言:“国虽大,好战必亡”。古时人们佩剑习武,今天我们强军兴军,从来都不是因为好勇斗狠、恃强凌弱,而是因为每一个人都愿意义无反顾为正义而战,为国家民族而战。 我们今天看到的孔子像,既有面带微笑双手作揖状,表达“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仁者情怀,也有佩剑而立状,传递“勇者不惧”的武道精神。中华文化中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中为大本,和为大道”、“舍生取义,视死如归”,涵养了中国特有的武文化:既自强不息、热爱和平,但又不畏惧战争;既有能拿起兵器的勇气,也有愿放下兵器的仁心;既有足够的信心“战而必胜”,却始终秉持和平发展的道路。这种进退自如的沉稳、张弛有度的底气、自我约束的成熟、和平坚守的风度,正是千百年来习武、尚武带给我们的启示。(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 郝思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