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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改朝換代,都是以武力打下江山。坐定皇位之後,皇帝就面對怎樣統治的問題。明朝的朱元璋,自然也必須動這個腦筋。 ' `" E) x8 f( c$ Z0 X R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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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了不用武、用文治的時期,朱元璋的文治,非常驚人。他每天看奏章,很留意文字,在雞蛋中挑出了許多骨頭。他覺得人們都在文字中暗暗諷刺他,所以挑出來的,都治以死罪,都非常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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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m* [4 u7 P9 }# R9 J6 S ] 有個僧人來復,寫【謝恩詩】,其中有二句:『殊域及自慚,無德頌陶唐』。朱元璋一看,說,『殊』字,是說我『歹朱』,『無德』是直指我無德。把這個僧人斬了。其實,『無德』不是說沒有德,『無』字在古文辭中常作語助詞。【詩經.大雅】中有『無念爾祖』,不是說不要念祖先,註疏清清楚楚的說,這是『言當念爾祖文王之法』。朱元璋這個人看來很聰明,他沒有好好上過學,在打天下的過程中一定有許多有學識的人在他身邊,為他補課,他也必須吸收文化知識以應付實際工作需要。但是底子到底不充實,遇上『無德頌陶唐』這樣的句子就解釋錯了。(這一句的意思應是:嗚!你的德行像陶唐一樣值得歌頌)。其實他也應該想想:罵人哪裡有這樣直接罵的,尤其對皇帝。 & T# r6 T) R- ]+ ^8 J% E
^) |9 S! j4 x/ I 至於把『殊』字讀成了『歹朱』,變成了『你這個壞蛋朱』,這更是硬來。這顯示出他的內心有一種不正常的敏感,覺得人人在看不起他,在罵他。這是一種特殊的自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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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這樣由扭曲文字而後給人罪名,例子還有很多,而且都是死罪,殺。如: 0 Q# V4 m"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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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官員趙伯寧作【萬壽表】,有『垂子孫而作則』,朱元璋說『則』就是『賊』,誅。(還有位府學教授的表,也因『作則垂憲』,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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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教授徐一夔的賀表,有『光天之下,天生聖人,為世作則』句,更加嚴重了。朱元璋一看就跳起來,說:『生者,僧也,以我曾為僧也;光則K發也;則字音近賊也。』非斬不可。 7 p/ t' O' c1 ]; Y* g" p, ~ d. X
7 C* d4 z, n. w- M5 z- C ・有位府學訓導呂睿,為本府作【謝賜馬表】,有『遙瞻帝扉』句,『帝扉』被說成『帝非』,誅。 & v4 ^: f g& w$ u
" ~4 G! K# i& U0 \ ・尉氏縣教諭許元,為本府作【萬壽賀表】,以『體干法坤』,『藻飾太平』句,誅。因為『法坤』是暗喻『發髟幾』,『藻飾太平』就是『早失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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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府學訓導吳憲為本府作的【賀立太孫表】,有『天下有道』句,這是明白不過的歌頌,但也被說成是『天下有盜』,又是死罪。 ; A3 ?' C( y' N6 e7 l+ [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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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文字(表,賀表),都是地方上負責文字工作(教授、訓導、教諭、學訓)的小官員為當地需要而寫的,他們一定都用盡心思,寫上最美好的字句,誰知卻都被朱元璋那樣讀偏了,降下大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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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a$ j( c! p. t% S4 l$ _7 | 朱元璋這種心態是長期隱藏下來的。他小時因貧窮到寺院裡做僧人,又在合肥一帶托缽行乞。其實,貧窮、行乞、做和尚,都不是什麼丟人的醜事,社會上有那麼多人這樣不幸,是這個社會生了大毛病。(元朝末年大毛病發作,大家起來反抗,一下子就把元朝結束了。)但是在朱元璋的心底深處,他就覺得自己的出身見不得人。不知何故,又特別把目光盯住有學識的人,認為他們都在心裡嘲笑他,甚至認為所有有學識的人都必定是要嘲笑他這樣的人的,包括嘲笑張士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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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末起義的各路英雄中,張士誠是一路,爭天下時是朱元璋的死對頭。張士誠出身操舟的鹽販,本來的名字叫做張九四,很土氣。有一次,朱元璋的文臣談到張士誠厚禮文儒,文儒為他起了『士誠』這個名字,是好名字。朱元璋說,好,好,這個名字好,因為【孟子】上有一句:『士誠小人也』。你看,朱元璋的心理傾斜得這樣厲害,隨時發現『疑點』。他記憶力也很強,記住了許多經典來作他的論據。 1 m* W8 y) n: r. _+ G
0 o: T5 {8 o, u# `& A0 U& ~ 朱元璋就以這心態治國。天下已經平定,他仍不斷在那裡尋找矛盾與對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