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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中華文史網 中國的專家學者在研究國學的時候容易受兩個因素的影響。一是太中國傳統化,在中國上千年積累的研究成果之上再向縱深推進,旁徵博引,縱橫古今,一般來說,我們常常提到的淵博都是指這類人來說的。二是太專家化,做的學問都是給他們自己做的,至多也是給同行做的,雖然說的都是中國話,但若非同道就很難能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唯一能夠知道的就是他們說的還是中國話。甲骨文是國學中的學中之學,它所呈現出的學術風景就更是如此。學者們一頭鑽進了象形字中出不來,每個殷墟出土的字都被他們從淵源、形體以及意義等諸多方面給翻了個底朝天,而且,每往下翻就會發現更多的需要他們做的考釋、訓詁等工作。這樣他們就越走越深,隨着他們在科學研究上做出的貢獻越來越大,他們與普通的甲骨文愛好者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就好比人們在比賽挖土,挖得越深,離人類生活的普通層面,也就是地面之間的距離也就越大。同時,坑挖得越深,挖坑的人的視野就越來越被局限起來,開始也許還能兼顧一點坑外的風景,但最後,他視力所及的僅僅是坑內。
但要是外國的外行的人以中國的內行專家的精神來研究研究甲骨文就可以不受上兩個因素的制約。沒有了這些制約,也許他們反而能發現中國的專家學者所看不到的東西。因為他們不具備往深處挖土的專業技能,所以只能在平地上挖土,恰恰正因如此,他們能夠把自己的挖土工作置於一個廣闊的背景之中。
但這樣的人有嗎?
答案是肯定的。我所知道的就有兩個,一個是意大利法官阿馬薩里,另一個是美國女病理學家尼爾森。
1、 意大利老頭如是說
儘管商代人的神鬼世界是一個非常龐雜的系統,當今的許多學者則越來越傾向於認定商代的宗教屬於一神崇拜的範疇。對此,一位從八十年代中期開始就長駐北京並專事商周文化研究的意大利人安東尼奧・阿馬薩里博士在他的【中國古代社會】一書中曾有較為詳細的論述。誠如其所言,商人的上帝掌握着風雨、命運和生命,管理着星辰、白晝和夜晚,它是大地、河流和高山的絕對的主宰,是宇宙的中心,統治着四方、四風和四神,並對祖靈、戰爭、農事、生死有着絕對的權利。它能發號施令,降災賜福,懲罰罪惡,雖無人的外形,但具有人格化的特徵,它獨一無二、全能的神性特徵與古希伯來人的上帝雅威有着驚人的一致性。這使我們有理由認為,商人的上帝與希伯來人的雅威其實就是同一個神。
安東尼奧在他的【中國古代社會】於1990年成書時就已61歲了,算起來如今應該是七十多歲的人了。四十多年前,他本來是意大利埃米利亞大區的一個小城的法官,後來卻放棄了本職工作,來到了耶路撒冷研究哲學和學習希伯來語。在耶路撒冷期間,他又對中國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1983年他來到了北京,並開始了他的漢學研究。他把源於猶太人的【聖經】與中國商代的甲骨文以及其它文獻作了比較,發現了兩種文化中的關於上帝崇拜信仰的相同之處。他的【中國古代社會】一書引起了中國學術界極大的興趣。中國殷商文化學會為此於1992年9月9日專門召開了一次出版座談會,來自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教研研究所、文獻中心,北京大學西語系、考古系以及故宮博物院等部門的三十餘位權威學者出席。學者們對阿馬薩里博士的研究成果給予了充分的肯定。應該說,東西方的學術傳統和思維定勢有着很大的區別,但中國的專業學者卻能認真地為一個外國的業餘寫作者召開一次如此高級別的學術討論會,說明學術研究在當今世界上已愈來愈具有一種開放性的特點。
安東尼奧從對甲骨文所記載的內容入手,詳細分析了商代人的上帝所具有的屬性,並進而認定他所具有的獨一無二特點的真實性。上帝是大地的四個方向的主宰,當然也統治着來自四個方向的風以及依次而來的四個季節。作為宇宙間至高無上的君主,他還對大地、山川、行星以及人的祖先具有統轄的權力。作為象形的『帝』字本身就是由『上』、『木』和『方』三部分組成的,因而『帝』就是處在森林四方和大地中央的那個樹木頂端的最高位置的那個人的名字。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漁獵、建築、播種、收穫、戰事都要通過占卜來獲得上帝的號令,而天氣、疾病、以及吉凶禍福也都是出自上帝的意志。『「帝」是似乎是指一個不能確定的、間接的和隱喻的名字,一個具有擬人的形式,無法形容的人,其真實的名字是無法知道的和不可言喻的。』(29頁)同希伯來人不同的是,商人有着把崇拜對象予以擴大化的傾向。人們不僅僅把上帝作為神,同時還接受地方神祗和部落神祗,而且還把上帝本身的部分屬性單獨分出來作為神祗予以膜拜,如帝的使者風神、服務於上帝的地母神、山神、河神以及方向神東帝、西帝、南帝和北帝等,還把死去的祖先奉為神靈。這種趨勢最後還導致中國人把上帝同中原地區的種族神――黃帝等同起來。這也許是基於政治上的原因。然而,儘管如此,上帝的至高無上性卻從來沒有過動搖。
安東尼奧還發現,古希伯來人把他們的上帝稱為『SHADDAJ(意為全能之神)』,這一發音與今日廣東人『上帝』一詞的發音相似,而廣東方言正是對漢語古音的保留。因此,中國人的『上帝』與希伯來人的『SHADDAJ』原本就是同一個詞彙在不同語言中的不同存在方式而已。(51頁)
此外,中國古籍【山海經】和【穆天子傳】中提到上帝是『和平樂園』或『野禽獰獵園』或『空中花園』的主人,所描述的環境與【聖經】中之伊甸園十分相似,而且,希伯來語中的『伊甸』一詞正是快樂、愉悅的意思,如果意譯過來就可以稱之為『樂園』。(54頁)
接着,安東尼奧又對商代人的婚姻、國王繼承方式、社會構成等問題進行了探討,並提出了這樣的設想:中國的早期歷史不是神話的源泉,而是一種高尚的宗教精神傳統。中國的歷史文化傳統雖然具有中國特色,但同西亞的閃米特文化傳統相比較又是平行和一致的(閃米特文化的代表就是希伯來人的【聖經】),因此,兩種文化應該來源於一個共同的歷史源泉。【聖經】的傳統在2000年前發展成為基督教,而在中國,這種上帝崇拜傳統在商代滅亡之後馬上就奇蹟般地消失了。因此,重新考察中國早期的宗教文化無論對東方還是西方都有着本質的、與人類生命密切相關的意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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