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掩人之過以長善,小人毀人之善以為功

繼上文——領導者應當任用哪些人？

君子掩人之過以長善,小人毀人之善以為功

領導者應該重用以下幾種人：第三，直諫之人。【新序】中記載，晉平公請教叔向：『國家之患孰為大？』國家最大的憂患是什麼？叔向回答：『大臣重祿而不極諫，近臣畏罪而不敢言，下情不上通，此患之大者也。』大臣為保住自己的祿位而不盡力規諫，身邊的近臣畏懼獲罪也不敢說出真話，下面的情況不能上達於國君，這是國家最大的禍患。大臣之所以不敢犯顏直諫，也和君主欠缺能夠納諫的雅量密切相關，不樂意接受諫言，所以臣子也會投其所好，曲意逢迎。古代賢明的君主都深明此理，經常會引導屬下犯顏直諫。

【呂氏春秋】中說：『賢主所貴莫如士。所以貴士，直言也。言直則枉者見矣。人主之患，欲聞枉而惡直言，是障其源而欲其水也。水奚自至？是賤其所欲而貴其所惡也，所欲奚自來？』賢明的君主最重視的莫過於賢士，因為賢士能夠犯顏直諫。臣子言語直接，君主才能看到自己的過錯。君主的通病，在於想要了解自己的不足之處，卻又厭惡直言，這好比是將水源堵塞又想得到水一樣，水從哪裡來？這等於是輕視自己所要的，而重視自己所厭惡的，想要的從何處來？君主想要聽聞自己的不正之處，但又厭惡聽到賢士的直言進諫，如此，直言進諫從哪裡來？身為官員，越是位高權重，有求的人就會越多，諂媚巴結的話也自然很多，更不易聽到直言，久而久之，總是聽到諂媚、巴結、奉承的話，領導者就容易滋長驕傲自滿的情緒，進而危及自己的事業。

所以，『長吾善而絀吾過』，為了增長自己的善，而減少自己的過失，就要敢於任用直諫之士。大凡能夠直言不諱地指正自己過錯的人，雖然言詞逆耳，卻往往出於真正愛護自己的心，所以才能堅持犯顏直諫，這是非常值得珍惜的。

相反，喜歡聽好話、任用諂媚的臣子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呂氏春秋】記載，齊宣王喜歡射箭，尤其喜歡別人稱讚自己能拉強弓，以顯示自己臂力過人。齊宣王平常所用的弓拉力不過三石，可每次拿給左右侍從看的時候，侍從們都會嘗試着拉弓，但只拉到一半就故意停止，侍從們說：『這弓的拉力不下九石，不是大王您，誰能用這麼強的弓呢？』宣王被臣下欺騙，一生都認為自己能拉開九石之弓，至死都不知實情，這不是可悲的事嗎？若非正直敢諫之士，有誰不投君主所好？所以亂國之君，其病就在於總將自己所用的三石之弓當成九石。諂媚的言語不僅讓人認不清自己力量的大小，也讓自己認不清功德的大小、治理的好壞等。【袁子正書】中說：『佞邪之言，柔順而有文；忠正之言，簡直而多逆。』奸佞、諂媚、巴結的言語都是很柔順的，花言巧語，很有文飾；忠直的、犯顏直諫的言語都是簡單直截，往往是忠言逆耳，違背在位者的意思。明智的領導者應該明辨什麼是可用之人，什麼是該遠離之人。

第四，進賢之人。【孔子家語】中記載，子貢請教孔子：『當時哪些人能稱得上是賢臣？』孔子說：『齊國的鮑叔牙和鄭國的子皮。』子貢說：『難道齊國沒有管仲，鄭國沒有子產嗎？』子貢認為，管仲和子產能夠協助國君治國理政，使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甚至成為強國，認為他們才是賢能之人。孔子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說是出力的人賢德，還是進薦人才的人賢德呢？我聽說鮑叔牙舉薦管仲，子皮舉薦子產，卻沒有聽說管仲和子產推薦過比自己更賢能的人。』孔子評價一個人是否賢能，是看他能否推薦德才兼備的人。

一個人能推薦賢人，甚至能力、德行比自己更強的人，說明這個人完全沒有私心，是為了國君、國家着想。如果國君身邊所任用的都是嫉賢妒能之人，賢能之士就得不到重用，因為害怕賢士一旦被重用會危及自己的地位，使自己的利益受到損害。正因為古人深刻地認識到賢才的難能與可貴，所以在制度上規定，『進賢者必有賞，進不肖者必有罪』，能對國家推薦德才兼備的人，並且確實對國家建功立業，推薦的人也連帶受獎賞；如果推薦的人是不肖之輩，對國家造成嚴重的損失，推薦的人也要負連帶責任。而不敢推薦人才的人，是分不清哪一個是賢才、哪一個不是賢才，這是無能之人。一旦這種制度被推行，臣子推薦賢才、罷黜不賢德的政治風氣就會形成，使賢者在位、能者在職，人才就會被舉薦出來。

第五，揚善之人。【體論】中說：『君子掩人之過以長善，小人毀人之善以為功。』君子是把別人的過惡加以掩飾，以此長養自己的厚道善良；小人是毀謗別人的善行善舉，以此誇耀自己的功勞。所以，君子和小人判然有別，區別的一個重要標誌就是看一個人的言語是經常欣賞、肯定、讚嘆別人，還是經常毀謗、挑剔別人。

【格言別錄】上說：『德盛者，其心和平，見人皆可取，故口中所許可者多』，德行深厚的人心平氣和，見到每一個人都有可取之處，有值得自己學習借鑑的地方，所以他口中讚嘆的、肯定的人就很多。相反，『德薄者，其心刻傲，見人皆可憎，故目中所鄙棄者眾』，德行淺薄的人，心地刻薄傲慢，見到每一個人都有可挑剔的、不如自己的地方，所以他眼睛中所瞧不起的、鄙視的人就很多。

能經常看到別人的優點，分享別人的善舉，本身就是一種善。【弟子規】中說：『道人善，即是善；人知之，愈思勉』，把別人的善事到處宣傳，別人知道你在背後宣揚他的善，他覺得自己剛做這麼小的好事別人都到處宣傳，所以就更加勉勵他向善。相反，『揚人惡，即是惡；疾之甚，禍且作』，把別人的過惡到處宣傳，結果被人家知道了，對你會非常痛恨，無形中為自己埋下禍根。

所以，對領導者而言，『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一個有德行的人，必然是『憫人之凶，樂人之善，不彰人短，不炫己長』，一個有仁愛之心的人，看到別人不如意、凶災就心生憐憫，看到別人做善事就心生歡喜，而不是到處彰顯別人的短處、惡處，也不會炫耀自己的長處。

總之，領導者用人，應該任用孝廉的人、言傳身教、德化百姓的人、能犯顏直諫的人、不嫉賢妒能的人、隱惡揚善的人，這都是用人應該注重的五個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