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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我們的文明網 東北語言的親和力
東北語言是最具親和力的語言,它從來都是直白和直通人心的,有如那一望無盡的大草原,質樸而純真,不矯揉造作,不留餘地,就像東北方言所常用的那句話――『可着勁兒造』,充滿了張力和情趣,它能神奇般地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縮近,讓你永遠都感到不用設防的親切和真誠。
如果你是東北人,無論你走到哪裡,只要一聽到那熟悉的鄉音,就會不自覺地走入那樣一個人群之中,而這人群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會把你當作兄弟一般地接納下來,那種鏗鏘的語言撞擊着人們彼此親近的欲望,讓你感到:我們本是一家。
所以,東北語言,只有在東北,才有其生存的基因和土壤,如果把它拿到另外的地方,就會失去它的生命力。
上大學時,同學小民利用假期到東北旅遊,在通往瀋陽的列車上,她與一位小伙子和一個老婦人鄰座。她看到小伙子一直很殷勤地照顧着這位老年婦女,便深受感動,不由自主地問:請問這位是您的什麼人?小伙子說,這位吧,是咱媽!咱媽身體不好,這是剛從北京看病回咱瀋陽。一席話說得小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咱媽!這一『咱』不要緊,不把她自己也給『咱』進去了?小民是學中文的,在語言上就愛叫個真兒,她就大講特講『咱』字的準確用法,和在『你』與『我』之間這個『咱』字的不可隨便用的特性,結果把那個瀋陽小伙子惹得不高興了,還弄得老婦人老大不樂意。
回到北京,小民見到東北的同學就說起沒完:『我又不是他們家的媳婦,憑什麼說她是我媽?』東北同學說:『人家並沒有說是你媽。』『可是他說是咱……』咳,其實小民也明白,人家並沒有據她為己有的意思,可她就是覺得彆扭。
這就是比較典型的東北語言,聽着就是那麼熱乎乎的親切,但是在外地人那裡,又是不可思議的難解。
在中國,可能在任何一個省份都聽不到這樣的感情色彩極濃的語言。
這樣的語言無疑具有感情的魅力,象徵着『我』與『你』之間的親密和真誠。
在東北,經常有『哥們兒』、『姐們兒』稱彼此的父母為『咱爸』、『咱媽』,只要有一個說:咱媽如何如何了,那麼就會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去這一個家裡幫這幫那,那情形,真是叫人打心眼裡往外感動。
東北語言最明顯的特點就是人們常說的『大子』味,當然,也有更細微一些的區別,如大連的『海蠣子』味等等。但總之,它們不像南方的方言那麼艱澀難懂,所以也就讓全中國的人民都可以模仿並用它調侃。
自從趙本山、黃宏、宋丹丹等人的小品出現以來,東北的方言就在全國範圍內廣泛流傳開來,那種把生活原型誇大的語言給人們帶來了歡樂,也使東北語言特有的張力得到人們的認同。
東北語言大都是像東北人的性格一般直白和昂揚,就像人常說東北人的大嗓門,沒遮沒攔。比如,把『幹啥』說成是『干哈』(gàhá),這與大眾嘲笑的『旮旯』和『那疙瘩』等詞彙一樣,都是靠舌根部發音的,換句話說,東北人的語言發音方式是非常地具有其根源的―他們的樸實、原始、直白,還有他們的不拘小節。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別的地方的方言都不會引起人們的如此興趣?比如說上海話、廣東話,這些地方方言不但不惹人笑,反而還有不少的人願意模仿和冒充?想來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東北話比較地傻氣和土氣,說到底,這是東北人的沒有心機和陰謀的表現,這和他們什麼都擺在桌面上的性格有關,卻與他們的思想、信念等內在的精神因素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我曾經做過一個比較,比較的是東北人、西北人,上海人和北京人,比較他們說話的發音方式,我突然發現一個有趣的問題:就是這四個城市或地區的男人說話發音的部位都不一樣,比如上海人,他們是用舌尖部發聲,所以發出的聲音比較細柔和省力,這很像上海人的性格――文靜、節儉,還有人們常常認為的那種精打細算。而北京的男人說話大都鼻音很重,很有些傲慢和不屑一顧的語氣,這也很符合北京身處天子腳下的那種優越感,他們見多識廣,眼界開闊,不可一世。而西北人,則代表了典型的憨厚和誠懇的西部特點――他們用胸腔的共鳴來表達自己,每句話的前面都要加一個『啊』,或者在後面綴一個『嘛』字,『是嘛』、『對嘛』等等。而東北人則如我們前面所說的,是用舌的根部發聲,也就是說幾乎用了所有的力氣來說話,沒有保留地無私奉獻。所以在東北,走在大街上,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是扯着嗓門說話的人。
除了這些在原有的基礎上語音語調的不同外,就是東北人經常有一些出其不意的讓人吃驚的詞彙。例如:表示什麼東西到了極致的情形,不論是褒還是貶,一概用一個『賊』字。『賊好』,『賊次』最差的意思,『賊膩歪』、『賊帶勁兒』等等,還有東北人把『人』讀成『yín』,『讓』讀成『yàng』,把北京話里的『侃大山』說成是『瞎白乎』。這樣的方言是與別處不同的,極具特色的,任何文字都無法解釋的,魅力無窮,因而其精彩程度也是超乎想象的。
東北語言極具煽動性,那熱辣辣的熱乎勁兒,會讓你不知不覺地被感染,被感動,你無法不相信一個東北人所說的不是事實,有時那種誇大和過分,會讓人覺得某些欺騙也都可笑了。
曾經有一個東北婦女找到我家推銷一種磁療床墊,她從一進門就開始訴說這種床墊的神奇和妙處,她說這床墊幾乎包治百病,什麼高血壓、心臟病、神經衰弱等等等等無所不能,說着說着,用東北話說就說『下道了』。你記得趙本山賣報紙的那個小品麼?對,就是開始那種誇張了。她說:我的母親用了這種床墊,白頭髮睡成了黑頭髮!她這一說不要緊,把我母親嚇得本來想買也不敢買了――因為誰都知道『白頭髮睡成黑頭髮』是一種不着邊際的謊言,誰還能相信這個沒有露過面的床墊呢?
這就是東北人的語言,能把死的說成是活的,白的說成黑的,圓的說成方的,他們並不在乎你是否對這話有懷疑。也許,他們只是以為這是一種渲染,殊不如這種要命的渲染對於東北以南的地方來說,有時竟有一點恐怖了。
如果你與一個東北人成了朋友,那麼他同你說話時就會把他的親人與你緊密地聯在一起,說起他的妻子,如果你比他年長,他會說你弟妹如何如何,如果你比他年紀輕,他會說你嫂子如何如何,以此類推,上到你姨你叔,下到你小弟你大侄子你小外甥,諸如此類的稱呼一旦成立,你就仿佛是他們家的人了,等你再見到這些人時,他們已經都成了你所熟知的人,而你,一定對他們也不會陌生。
這就是東北人的滾燙的語言本質,只要在東北,你就走不出這樣親熱的話語的圍欄。
東北人是曾經馳騁在大森林和大草原上的人們,所以他們的語言也與他們的性格一樣,具有奔騰的張力和遼闊的豪性,更具有使你走在大平原般的盪氣迴腸和回家般的怦然心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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