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的前世今生

  : 文匯報

中天在【中國的男人與女人】一書的【性】一章中將『魚書』說成是情書，引起了批評，有人認為他『治學不嚴謹』，是胡說。這些批評雖重了些，但不是沒有來由的。這裡要先說說『魚書』的來歷。  
　　【古樂府.飲馬長城窟行】：『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後以『魚書』稱書信。古人的書信常以潔白的絹帛書寫，長一尺左右，因此又稱『尺素』或『尺素書』，此後人們常將『尺素』結成雙鯉的形狀，所以書信也叫『雙鯉』。古人將機密信件或情報用油紙封好塞入魚腹加以偽裝後秘密傳遞，經歷代演繹，信使將密件塞入木製魚狀筒內，這個『筒』稱為書筒，相當於今天的信封。  
　　『魚書』、『雙鯉』在古詩中常有運用，『故國池塘倚御渠，江城三詔換魚書』(杜牧【朱坡絕句三首】)，『長江不見魚書至，為遣相思夢入秦』(韋皋【憶玉簫】)，『魚書欲寄何由達，水遠山長處處同』(晏殊【寓意】)，『魚書蝶夢兩浮沉』(趙鼎【怨春風.閨怨】)。劉禹錫的詩中『魚書』一詞用得最頻：『曾主魚書輕刺史，今朝自請左魚來』(【寄毗陵楊給事】)，『吳郡魚書於紫宸，長安廄吏送朱輪』(【赴蘇州酬別樂天】)，『新賜魚書墨未乾，賢人暫出遠人安』(【早春對雪奉寄澧州元郎中】)，『相思望淮水，雙鯉不應稀』(【洛中送崔司業使君扶侍赴唐州】)。【舊唐書.卷十二.本紀第十二】有『復降魚書停刺史務』句，【新唐書.卷四十八.志第三十八】也有『當停務禁錮者，請魚書以往。錄事二人』的記載，【水滸傳】第四十回【梁山泊好漢劫法場白龍廟英雄小聚義》裡有詩為證：『遠貢魚書達上台，機深文炳獨疑猜。』可見魚書就是信件。說易中天治學不嚴謹還說得過去，說他『胡說』就重了。畢竟情書也是信件，只不過是廣義與狹義之異。應該說情書是『魚書』的一種，把情書說是『魚書』，易中天犯了以偏概全的錯誤。  
　　信件又稱『鴻雁』，『鴻雁』有時亦代稱郵遞員。何以『鴻雁』代稱書信和郵遞員？溯其源，漢朝時蘇武出使匈奴，因兩國關係惡化，蘇武被單于流放北海去放羊。十年後漢朝與匈奴和親，但單于仍不讓蘇武回漢。蘇武被反覆無常的單于扣留達十九年之久。昭帝即位後派出新的漢使，與蘇武一起出使匈奴的常惠把蘇武的情況密告新漢使，並設下計策讓漢使對單于講：漢朝天子獵到一隻北來的大雁，雁腿上系一封信，寫蘇武正在北海(今貝加爾湖)牧羊。單于聽後大為驚奇，卻又無法抵賴，只好把蘇武放回。後來人們就用『鴻雁』比喻書信和傳遞書信的人，這就是『鴻雁傳書』的傳說。因鴻雁屬定期遷徙的候鳥，信守時間，成群聚集，組織性強，古人通信手段落後，渴望能夠通過這種『仁義禮智信』俱備的候鳥傳遞書信溝通信息，以『鴻雁』代稱郵遞員或書信便流傳下來。郵遞員或書信還有一個代稱叫『青鳥』。青鳥，一個充滿詩意而美好的名字，是中國古代傳說中的神鳥，專司傳遞信息。李商隱【無題】詩云：『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心為探看』，表達了對這個『信息精靈』的讚賞之情。  
　　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書信又有了許多別名和美稱，下面略舉一二：  
　　簡、柬、札、帖。古時書簡併稱，書籍之類可以稱為簡，書信之類也可稱為簡。書、簡小有不同，書長短並宜，簡則零篇寸擂為多。魏晉以後『簡』也寫作『柬』，今仍使用。札是古代書寫用的小木簡，後用作書信別稱。古代寫在帛上的信則稱帖，如著名書法家鍾繇、王羲之、王獻之的一些雜帖，就是文字簡短、情意雋永的書信作品。  
　　箋、素、翰。箋是小幅而華貴的紙張，素是白色生絹，古人多在箋、素上寫信；翰是鳥羽，古以羽毛為筆。所以箋、素、翰常被借指為書信。後來書寫材料有了變化，人們仍喜歡用雅箋、素書、華翰等詞作為書信的美稱。  
　　書信還有其他稱呼：玉函、來函、玉音、尺翰、尺牘、華簡、華札、大札、玉札、手札、手書、手筆、手諭、來書。與書信有關的還有一個成語：『洪喬之誤』。洪喬，人名。【晉書】記載，豫章太守殷羨，字洪喬，其人生性孤高，與眾不同。上任前很多人委託他帶信到當地，但他在坐船經過石頭渚時把所有信件丟落江水，更道：『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我殷洪喬不能作此致書郎(郵差)。』後來就有了成語『洪喬之誤』形容寄失書信，含受友之託、不重信義之意。但後人將它引用時則不論托人傳送書信、郵寄衣物、書信等，凡送不到或半途遺失的，均以『洪喬之誤』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