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聯合早報
沙特阿拉伯政府近日向印度引渡了2008年孟買恐怖襲擊案的一個主要策劃者――長期居住在巴基斯坦的安薩里（Sayed Zabiuddin Ansari），並且準備引渡另一名通過巴基斯坦潛逃沙特的印度恐怖嫌犯。這是沙特－印度關係的一個轉折點，引起【華盛頓郵報】的特別評論。
這是因為沙特和印度合作『反恐』，巴基斯坦是個明顯輸家，尤其是安薩里的口供，預期會揭示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ISI）與孟買恐怖襲擊案的直接牽連。
印巴兩國在次大陸玩了70多年的零和遊戲，沙特和印度外交合作的深化，意味着沙特和巴基斯坦歷史關係的退化，巴基斯坦在次大陸相對於印度的戰略地位進一步下降。
沙特和巴基斯坦兩國之間有過極為緊密的外交、軍事以及宗教文化上的合作，其主要目標便是冷戰時期蘇聯與印度之間的事實同盟。曾幾何時，沙特是通過巴基斯坦組織阿富汗『聖戰者』對抗蘇聯的最大財東，甚至是武裝人員的直接來源。原籍沙特的奧薩馬・本拉登（賓拉登）就是在阿富汗初露鋒芒。塔利班組織的創辦者和主要成員，大都是沙特出錢、在巴基斯坦主辦的數萬所伊斯蘭經學校（Madrasah）的畢業生，塔利班一詞的本義就是『學生』。
不少情報專家認為，巴國的核武發展計劃得到了沙特的長期資助，沙特甚至有在緊急威脅下，引進和部署巴國核武的秘密計劃。在引發了多次印巴戰爭的克什米爾爭議上，沙特也一直支持巴基斯坦的訴求和立場。
『阿拉伯之春』中，美國依次拋棄突尼斯和埃及長期專制『盟友』，使得沙特王室對華盛頓的保護傘產生嚴重懷疑，因此加速引進巴國僱傭軍，巴國軍人據報還參與了對巴林等國什葉派民眾的鎮壓行動。
沙特新近向印度引渡有用巴基斯坦護照逃亡海外、與巴國軍方關係密切的伊斯蘭恐怖分子，並且表示將在石油能源方面加強與印度的合作，如【華盛頓郵報】分析，是重要的外交戰略轉向，興高采烈的印度情報官員甚至將此形容為『里程碑』。
以我的看法，沙特政府敢冒巴基斯坦尤其巴國軍方的不韙，與印度加深合作，有多重因素。華盛頓近年在國際戰略上力挺印度，在次大陸『揚印抑巴』，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沙特在穆斯林世界中有自己的特殊利益，並不十分聽從美國的指揮棒。沙特敢於開罪巴基斯坦以取悅印度，也是看到有『半失敗國家』之稱的巴國國內動亂局勢持續惡化，其國際影響力不斷下降。
另外便是我去年夏季指出：沙特積極拉攏巴基斯坦來抗衡伊朗的策略，沒有得到伊斯蘭堡的熱烈響應。後者仍然把伊朗看作緩解能源貧乏的答案，不顧華盛頓反對而推動伊朗－巴基斯坦－印度輸氣管的鋪建。最令沙特不快的，是什葉派人口近20%的巴國改善與伊朗的宗教關係。
與上述三角關係轉變反向的，是俄羅斯－印度－巴基斯坦關係。在整個冷戰年代，巴基斯坦是蘇聯－印度事實同盟的敵手。1960年導致艾森豪威爾－赫魯曉夫峰會流產的重大國際事件――蘇聯擊落入侵的美國U-2間諜飛機，便是從巴基斯坦的白沙瓦空軍基地起飛的。
一直到蘇聯侵占阿富汗，巴基斯坦都是莫斯科的眼中釘和戰略障礙。巴國自從1947年建國以來，從未接待過一位蘇聯或俄羅斯國家元首的訪問。這一情況新近出現顯著變化：在俄印關係不斷淡化的同時，普京總統將於今年9月正式訪問巴基斯坦。
俄羅斯最重要的中亞專家、駐阿富汗大使卡布洛夫（Zamir Kabolov）新近訪問巴基斯坦，為普京的國事訪問打前站。莫斯科並且向巴方提出了一系列在能源領域的合作計劃。
特別是在新近的上海組織峰會上，普京總統宣布俄國能源巨頭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Gazprom）有意參加鋪建伊朗－巴基斯坦－印度輸氣管。如果說這一管道的最後一站印度，正在美國和沙特的聯合壓力下變得三心兩意，那麼俄羅斯對此計劃的公開支持，是同時拉攏伊朗和巴基斯坦抗衡華盛頓的重要棋子。
沙特和俄羅斯在次大陸的角色互換，是圍繞能源供應的新一輪國際大博弈的最新篇章。莫斯科或許看到了百年前帝俄夢寐以求的印度洋不凍港。但是每況愈下的巴國國情，是這場博弈的一個重大未知數。
作者在北美從事科研工作 【聯合早報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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