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字自白（2）

  來源: 新華副刊

因此，我在大多時候是愉快的。當人們對着我這個拆字滿懷憧憬地指指畫畫的時候，當人們把我這個拆字隨同那些破磚爛瓦一起運到垃圾場的時候，當一棟棟新的住宅樓拔地而起的時候，當那些原住戶鳴放鞭炮喬遷新居的時候，我不為他們是否還能記得我而痛苦，反而會暗暗地為他們祝福。不管怎麼說，這裏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勞呢？特別是那一條條鐵路一條條公路一座座機場一個個港口竣工通車通航的時候，我也會和那些歡呼雀躍的人們一樣高興。我想，他們慶祝新項目落成的時候，也一定也在歌頌我的貢獻。  但是，我也知道並不是人人都愛這個拆字。我在有的地方一露面，就引起了沒完沒了的是是非非。有上訪的，有打官司的，也有在媒體上網絡上爭論的……於是，也給我自己帶來了麻煩。有時，人們就在我的身上打上個『x』字或在前面添個『不』字，這樣基本上就宣佈了我的死刑。這還好說，快刀斬亂麻，乾脆利索，只是一時之羞。怕的就是一拖再拖，不見結果。一年又一年，我只好被孤零零地掛在那牆壁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熬星星熬月亮。也少不了被那些過路人指指點點、嘲弄恥笑，好像是我出了什麼錯。再加上那一陣陣無情的雨無情的雪，把我沖涮得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條腿。如此毀容，還真不如徹底沖得乾乾淨淨才好。
我的痛苦遠不止此。有的地方，為了一個個大項目，對鄰近有點『礙事』的建築物一律清除，哪怕它們還是新的。這時候，我這個拆字就會被 『派』去衝鋒陷陣。轉眼間，這些建築物就變成了廢墟。在人們的痛罵中，我自然就成了他們的出氣筒。這還不算，有時因為動用我的緣故，那些不知經歷了多少朝代的歷史古蹟被毀，我只能眼睜睜地生氣卻束手無策。最可怕的，就是那些因為我而演變的風波或事件。在有些地方，強拆人無法無天，被拆人堅決反對，以至於出現了所謂以死抗爭的『釘子戶』。一時矛盾升級，不是打鬥，就是流血，那場面慘啊。我想躲，但走不了躲不開啊！
多少年了，誰經歷過這麼多的風風雨雨，誰知我的功過是非，誰知我的酸甜苦辣。每想至此，我的氣也不打一處來。
我冤呀！如今哪個城市不搞政績工程，哪個地區不借城鎮化大拆大建，結果就把我推到了社會矛盾的了風口浪尖上，讓我有話無處說有苦無處訴。
我雖說是個動詞，但我能主宰了我的行動嗎？我只是一個被別人動來動去的沒有一點自主權的動詞。哪些該拆，哪些不能拆，為什麼這麼拆，誰來拆，拆多少，怎麼拆，怎麼補償……這些，我怎麼知道呀！
尤其是那些手裏有權有錢的人，只要他們想在房地產方面撈桶金，一聚會一策劃，即刻就有一個堂而皇之的『科學』方案問世，說不定還是一個利群利民的『民心工程』呢。當然，地方政府的作用大而又大。於是乎，我這個拆字就成了他們首當其衝的馬前卒，願把我刷到哪兒就刷到哪兒。
我這麼一說，你們就明白了。在我的背後，有看不見的權力之手、利益之爭和錯綜複雜的人情大網在推動。這些，豈是我一個拆字能說清的。
既如此，如果因我的原因惹了禍，那就請人們理解我吧。這一切的錯，都不是該我應承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