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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研究] 商業型文人與文化型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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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舟 發表於 2012-5-7 23:25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作者: 傅承洲

  李漁(1611―1680),字笠鴻,號笠翁、笠道人、覺道人、覺世稗官。原籍浙江蘭溪,出生在江蘇如皋,他的父親李如松和伯父李如椿都是經營中草藥的商人,少年李漁受到家庭環境的薰染,養成了良好的商業意識與經營能力。雖然李家祖上無人做官,由於李漁從小聰明好學,『襁褓識字,總角成篇』(【閒情偶寄•曲詞部】),父輩還是將讀書做官、改換門庭的希望寄托在李漁身上,為他創造良好的條件,讓他潛心儒家經書,準備科舉考試。崇禎八年,李漁二十五歲,到金華參加童子試,得到主考官、浙江提學副使許豸的賞識,以五經見拔,成為秀才。許豸還將李漁的試卷印成專帙,送人炫耀。崇禎十二年,李漁赴省城杭州參加鄉試,結果名落孫山。三年後,再次赴杭州應鄉試,此時已是兵荒馬亂,明朝處於風雨飄搖之中,李漁中途聞警折回,未能參加明朝的最後一次鄉試。兩年後,李自成攻陷北京,明朝滅亡。隨着清兵的南下,戰火也燒到了李漁的家鄉,李漁不得不避兵山中,房屋則在戰亂中燒毀。等到戰亂結束,金華已被清兵佔領,李漁下山回家,被迫剃髮,曾作【剃髮二首】,其二云:『曉起初聞茉莉香,指拈幾朵綴芬芳。遍尋無復簪花處,一笑揉殘委道旁。』此詩成為乾隆年間禁毀【笠翁一家言】的主要原因。順治四年除夕,李漁作【丁亥守歲】:『著述年來少,應慚沒世稱。豈無身後句,南向目前謄。骨立先成鶴,頭髡已類僧。每逢除夕酒,感慨易為增。』從他這一時期所作的詩歌來看,李漁還是一個有民族氣節的文人,他在明朝只中過秀才,並沒有做官,但在明清易代之後,對清朝統治者採取了不合作的態度,他『絕意浮名,不干寸祿,山居避亂,反以無事為榮』(【閒情偶寄•頤養部】)。他在蘭溪構築伊山別業,栽樹種花,過着『識字農』的生活。清朝因襲明制,以八股取士,李漁沒有參加清朝的科舉考試。
  李漁絕意功名,不願意通過科舉考試到清朝做官;隱居山中,又不可能真的種地為生。此時李漁已經年近四十,娶妻納妾,還有孩子,長期隱居只能是坐吃山空,李漁不能不慎重考慮養家餬口的現實問題。他在【與陳學山少宰】中寫到:『一藝即可成名,農圃負販之流,皆能食力。古人以技能自顯,見重於當世賢豪,遂至免於貧賤者,實繁有徒,未遑仆數。即今耳目之前,有以博弈、聲歌、蹴g、說書等技,邀游縉紳之門,而王公大臣無不接見恐後者。』經過認真的思考,李漁賣掉了伊山別業,舉家遷往杭州,開始了『賣賦以糊其口』的創作生涯。
  與同時代文人相比,李漁最具商業頭腦,他對文體的選擇就可以看出這一點。戲曲小說從明中葉以來蓬勃發展,【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三言』、『二拍』等通俗小說一版再版,擁有眾多的讀者,馮夢龍、凌鞽酰幕氨敬醋骰竦昧司藪蟮某曬Α?聰煩晌明代以來最主要的娛樂活動。而李漁自信自己具有小說戲曲創作方面的天賦,到杭州之後,很快就選擇創作戲曲和通俗小說作為謀生的手段。在杭州十年,先後創作了傳奇【憐香伴】、【風箏誤】、【意中緣】、【玉搔頭】、【奈何天】、【蜃中樓】、【比目魚】,小說【無聲戲】、【肉蒲團】、【十二樓】。這些作品問世之後,就獲得一些文人的高度評價。順治十六年,李漁的第一種傳奇集【李氏五種】結集付梓,孫治【李氏五種總序】云:『即就五種而論之,其壯者如天馬之鳴霹靂,其幽者如纖林之響落葉;其詼諧如東方舍人射覆於萬乘之前,其莊雅者如魏邴丞相謀謨於議堂之上。而總以寄其牢愁之感,寫其抑鬱之思。掛玉釵於東牆,贈荊珠於洛浦,離合變化,出鬼入神。於是,豈獨詞翰之飛黃,才思之神皋哉!天下後世之才士碩女,必有讀是書而詠嘆感泣者矣。』身後更是好評如潮,康熙年間劉廷璣云:『李笠翁一代詞客也。著述甚夥,有【傳奇十種】、【閒情偶寄】、【無聲戲】、【肉蒲團】各書,造意創詞皆極尖新。』(【在園雜誌】卷一)光緒【蘭溪縣誌】【李漁傳】稱李漁『最著者詞曲,其意中亦無所謂高則誠、王實甫也。有【十種曲】盛行於世。當時李卓吾、陳仲醇名最噪,得笠翁為三矣。』今人孫楷第【李笠翁與〖十二樓〗】云:『說到清朝的短篇小說,除了笠翁外,真是沒有第二人了。』杭州十年,李漁確立了他在中國戲曲小說史上的重要地位。
  對李漁來說,更重要的是,他的戲曲小說很快打開了市場,達到了以此謀生的目的,戲班和書坊紛紛請李漁編寫戲曲和小說,還發生過傳奇只寫了半本就交戲班排演再趕寫下半本的事情,李漁【與某公】云:『此劇上半已完,可先付之優孟。自今日始,又為下場頭矣。月梢必竣,竣後即行。』小說則交書坊刻印。而戲班和書坊要給李漁付酬。正因為靠寫作謀生,李漁不允許書坊隨便翻刻他的作品,否則他告到官府,追究責任,成為中國最早維護自己作品版權的作家之一。李漁【與趙聲伯文學】云:『弟之移家秣陵也,只因拙刻作祟,翻版者多』,『幸弟風聞最早,力肯蘇松道孫公出示禁止,始寢其謀。乃吳門之才熄,而家報倏至,謂杭州翻版已竣』,『弟以他事滯今閶,不獲親往問罪,只命小婿謁當事求正厥辜。』直到晚年,李漁還在為作品被盜版而警告當事人:『至於倚富恃強,翻刻湖上笠翁之書者,六合以內,不知凡幾。我耕彼食,情何以刊!誓當決一死戰,佈告當事!』(【閒情偶寄•器玩部】)
  康熙元年,為了解決小說戲劇盜版問題,李漁移家江寧。如果說在杭州時期李漁還只是一位具有商業頭腦的文人作家的話,到金陵後,角色發生了重大變化,成為一位以經營為主的文化商人,儘管他並沒有停止寫作。江寧是當時的刻書中心之一,李漁曾有過與書坊合作的經驗,對書坊並不陌生,更重要的是他的作品有廣闊的市場。有了這些有利條件,李漁到江寧之後,也開書坊刻書,初名翼聖堂,後更名芥子園。刻印過【資治新書】、【求生錄】、【笠翁論古】、【尺牘初征】、【四六初征】、【閒情偶寄】、【笠翁詩韻】、【名詞選勝】、【芥子園畫傳】等,有些書籍是他女婿沈因伯協助刻印的。所刻書籍有不少暢銷讀物,一版再版,有一些書直到今天,仍然有眾多的讀者。還設計刻印韻事箋八種、織錦箋十種,也十分暢銷,出現了盜印,為此李漁曾予以勸阻和警告:『是集中所載諸新式,聽人效而行之;惟箋帖之體裁,則令奚奴自製自售,以代筆耕,不許他人翻梓。已經傳札佈告,誡之於初矣。倘仍有壟斷之豪,或照式刊行,或增減一地,或稍變其形,即以他人之功冒為己有,食其利而抹煞其名者,此即中山狼之流亞也。當隨所在之官司而控告焉,伏望主持公道。』(【閒情偶寄•器玩部】)
  李漁在江寧編書、刻書,並沒有擺脫家庭困境。康熙五年春節,李漁靠典當衣囊過年,『以度歲無資,衣囊質盡』(【閒情偶寄•種植部】)。他得開闢其他的生財之道,他將家政、書坊交給女兒淑昭和女婿沈因伯打理,自己帶一姬遠遊打抽豐,先到京師,後至山西平陽,平陽知府程質夫買一十三歲女子相贈,是為喬姬。喬姬聰慧過人,李漁雇金閶老優教喬姬習歌,後來成為李漁家班的台柱子。又到甘肅蘭州,『地主知予有登徒之好,有先購其人以待者,到即受之,不止再來(即王姬)一人,而再來其翹楚也』(【喬復生王再來二姬合傳】)。王姬從喬姬學歌,王扮生而喬演旦,『其餘腳色,則有諸姊妹在。』自此,李漁家班成立,李漁自己編劇、導演、班主,一身數任。一般來說,明清時期的家班,主要是達官貴人為家人看戲方便而組建的。按李漁的家境,實在是養不起家班。李漁的家班主要是商業演出,為李漁掙錢。『予數年以來,游燕、適楚,之秦、之晉、之閩,泛江之左右、浙之東西,諸姬悉為從者,未嘗一日去身。』(【喬復生王再來二姬合傳】)此後五、六年間,李漁帶着家班四處巡迴演出,出入達官貴人之家,直到康熙十一年喬姬病逝,商業演出才不得不停止,康熙十二年,王姬病故,家班解散。
  
 樓主| 沙舟 發表於 2012-5-7 23:25 | 顯示全部樓層
  李漁組建戲班演出掙錢,在今天看來並沒有什麼可以指責的。由於李漁是一個有影響的文人,戲班的演員又是李漁的姬妾,邀請李漁的大多是各地的官員,因而李漁受到當時及後來文人的病垢,最早對李漁發難的是袁於令,他說:『李漁性齷齪,善逢迎,游縉紳間,喜作詞曲小說,極淫褻。常挾小妓三四人,子弟過游,遍隔簾度曲,或使之捧觴行酒,並縱談房中,誘賺重價。其行甚穢,真士林所不齒也。予曾一遇,後遂避之。』(袁於令【娜如山房說尤】)劉廷璣【在園雜誌】卷一還記載了這樣一件事:李漁『但所至攜紅牙一部,盡選秦女吳娃,未免放誕風流。昔寓京師,顏其旅館之額曰「賤者居」。有好事者戲顏其對門曰「良者居」。蓋笠翁所題本自謙,而謔者則譏所攜也。』滑稽的是,最先向李漁發難的袁於令,卻又被後人將其與李漁相提並論:『又撰【西樓記】之袁於令,為人貪污無恥,年逾七旬,猶強作少年態,喜縱談閨閫,淫詞穢語,令人掩耳。後寓會稽,暑月忽染奇疾,口中癢甚,因自嚼其舌,片片而墮,不食不言,二十餘日,舌本俱盡而死。綺語之戒,其罰如此。』(梁紹壬【兩般秋雨Q隨筆】卷四【李袁輕薄】)這裏存在一個角色錯位的問題,人們用傳統文人的道德標準來要求李漁,認為他的行為乃至人品都存在瑕疵,如果把他的定位作一下調整,把他看做一個文化商人,其所作所為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他組建戲班、編劇、導演,聯繫演出,獲取酬金,是一個文化商人的正當業務。
  作為一個商人,李漁是不成功的,商人就是要追求利潤,不斷擴大經營規模,讓財富增值,可是李漁開書坊、組戲班,經營二十多年,晚年賣掉金陵別業回到杭州的時候,生存都成為問題,得靠朋友資助。他在給朋友的信中寫到:『無論金陵別業屬之他人,即生平著述之梨棗與所服之衣,妻妾兒女頭上之簪、耳邊之珥,凡值數錢一鏹者,無不以之代子錢,始能挈家而出。可憐彼一時也只顧醫瘡,使盡難剜之肉;以致此一時也聽其露肘,並無可捉之襟。』『雖有數椽之屋,修葺未終,邃爾釋手。日在風雨之下,夜居盜賊之間;寐無堪宿之床,坐乏可憑之幾。甚至稅釜以炊,借碗而食。嗟乎傷哉!李子之窮,遂至此乎!』(【上都門故人述舊狀書】)按李漁的說法,幾乎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之所以如此,除了當時的社會環境之外,李漁的人生哲學也是一個重要原因。李漁經商的目的不是為了擴大規模,獲取更大的利潤,而是為了享受生活。李漁認為:『行樂之地,首數房中。』(【閒情偶寄•頤養部】)於是,他一生之中廣置姬妾,有姓氏可考者,除正妻徐氏之外,在金華時納姬曹氏,後來又有為其生子的姬妾紀氏、汪氏,游秦納喬姬、王姬以及以二人為主組建的家班,至少應有五六人。游華山,『時有家姬四人隨游』。李漁詩文中還出現過一黃姬。游越期間買婢,【粵游家報之四】云:『客中買婢,是吾之常。汝等慮我岑寂,業已囑之於初,必不嗔之於後。』李漁身邊最多的時候,應該有十幾個女人。這些女人為他生了一大群孩子,夭折的不算,存活的有五個兒子三個女兒。加上丫鬟、僕人,一家五十多口人。這些人吃飯、穿衣、住房,主要靠李漁掙錢養活,難怪李漁一生四處哭窮。
  李漁的住處談不上奢華,但絕對考究。李漁一生多次搬家,每到一處,都要買地修建別業。一般住處不計,規模較大的別業有三處,一處是順治五年在家鄉蘭溪設計營建的伊山別業,從李漁【伊山別業成寄同社五首】、【伊園十便】、【伊園十二宜】等詩作來看,伊山別業有山有水、有亭有廊,植樹種花,可垂釣灌園,勝似世外桃源。移家江寧後,康熙八年芥子園落成,李漁【芥子園雜聯序】云:『此予金陵別業也,地止一丘,故名芥子,狀其微也。往來諸公,見其稍具丘壑,謂取芥子納須彌之義,其然豈其然乎!』芥子園雖然佔地面積不大,『不及三畝』,沒法與伊山別業相比,一樣有丹崖碧水,茂林修竹,荷池月榭,還有家班演出的歌台,供五十人居住,房子也不會少。李漁晚年移家杭州,又建層園,【次韻和張壺陽觀察題層園十首序】記載了買山營建層園的經過:『予自金陵歸湖上,買山而隱,字曰層園。因其由麓至巔,不知歷幾十級也。乃荒山雖得,廬舍全無,戊午之春,始修頹屋數椽。』層園地理位置優越,位於吳山半山腰,面對西子湖,背靠錢塘江,李漁曾撰門聯:『東坡憑几喚,西子對門居。』像這樣搬家、買地、蓋房、建園,就是富貴人家,也經不住這樣折騰。
  李漁的日常生活,吃飯穿衣,出行休閒,都很講究。【閒情偶寄•種植部】載:『記丙午之春,先以度歲無資,衣囊質盡,迨水仙開時,則為強弩之末,索一錢不得矣。欲購無資,家人曰:「請已之。一年不看此花,亦非怪事。」予曰:「汝欲奪吾命乎?寧短一歲之壽,勿減一歲之花。且予自他鄉冒雪而歸,就水仙也,不看水仙,是何異於不返金陵,仍在他鄉卒歲乎?」家人不能止,聽予質簪珥購之。』已靠典當過節的李漁,為了一盆水仙花,又將妻妾的首飾當了。李漁在【閒情偶寄•器玩部】中講如何在床帳之內做托板供花時寫到:『予嘗夢酣睡足,將覺未覺之時,忽嗅臘梅之香,咽喉齒頰盡帶幽芬,似從臟腑中出,不覺身輕欲舉,謂此身必不復在人間世矣。既醒,語妻孥曰:「我輩何人,遽有此樂,得無折盡平生之福乎?」妻孥曰:「久賤常貧,未必不由於此。」』夜晚睡眠享受花香,當然不會折福,但生活中時時處處如此講究,恐怕是李漁『久賤常貧』的重要原因。
  李漁六十多歲時,有了落葉歸根的想法,【上都門故人述舊狀書】云:『仆本浙人,雖家於金陵,為土著也。首丘之念,蓄之已久,矧祖宗墟墓在焉。自乙卯歲兩兒泮游於浙,遂決策移家。』康熙十六年,李漁移家杭州。康熙十九年正月,在杭州病逝,享年七十歲。
  (作者單位:中央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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