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軍事工程技術史（宋元明清）】勘誤

  來源: 中國社會科學報

由山西教育出版社2007年5月出版、王兆春著的【中國古代軍事工程技術史（宋元明清）】位列『十五』國家出版規劃重點圖書、中國科學院高技術研究與發展『九五』重大項目，筆者細讀後發現，書中有多處疏漏。
作為【中國古代技術史大系】之一，該書第544―549頁的第三編第三節第一段第7點『廣東海防要塞』和第8點『虎門要塞的建築特點』部分，在只有4頁、約4000字的正文中有不少錯誤，涉及多處現存文物和翻檢常見史料即可得知的事實，不由得使人管中窺豹，對這本書的學術質量產生疑問。現按原書順序試舉幾條如下：
第545頁第二段，『嘉慶二十至二十五年……在南山西北……新建安設32門火炮的大虎山炮台』。在同頁第三段又說『道光二年……同時又在廣州東南珠江左岸東莞縣所屬地段增建大虎山炮台1座』。顯然，作者認為有兩座大虎山炮台，而且在不同的地點。但只要查閱關天培【籌海初集】卷一和主持修建大虎山炮台的兩廣總督阮元的【廣州大虎山新建炮台碑銘】（載【C經室文集】二集卷7），或到大虎山炮台所在地大虎島看一下就知道，虎門炮台中只有一個大虎山炮台。
第546頁第一段，『道光十四年（1834）九月，關天培就任廣東水師提督，設提督府於虎門』，而廣東水師提督早在嘉慶十四年（1809）就已經駐虎門。同段，『道光十九年，奉命禁煙的欽差大臣林則徐，受命節制廣東水師，與關天培一起籌辦以虎門為重點的廣東海防，在武山與橫檔海面較狹窄之處，佈設大木排與大鐵鏈，以防英艦闖入珠江口，進而威脅廣州。與此同時，兩廣總督鄧廷楨也在橫檔山前海面狹窄之處，增設鏈排』，從這部分文字中可以看出，作者沒有搞懂林則徐、關天培的『大木排與大鐵鏈』與鄧廷楨的『鏈排』原本就是一回事。關天培在鄧廷楨的支持下修建虎門口的攔江鏈排以阻攔船隻隨意進出，林則徐在奉命對此檢查後說得很清楚，【欽差大臣林則徐奏複查察虎門排鏈炮台情形折】有『維時提臣關天培即欲於橫檔山前海面較狹之處，創造粗大鐵鏈，安根兩岸……以經費未充，前督臣盧坤任內未及辦理。鄧廷楨到後，正與關天培商議籌辦』。（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鴉片戰爭檔案史料】第一冊，中華書局1992年，第547頁）這裏的『武山與橫檔海面較狹窄之處』和『橫檔山前海面狹窄之處』是同一個地方。
關於虎門口鏈排的錯誤還不只這一處，第547頁第二段講鏈排『第一道設在南山鎮遠炮台山腳及其對岸飯蘿排之間的江面上……第二道設在橫檔西面山腳及其對岸南沙山蘆灣嘴之間的江面上』，說法有誤。【兩廣總督鄧廷楨等奏報虎門排鏈炮台工竣並察看試演情形折】上講，『所有排鏈兩道，西北皆安根於武山腳下。其東南則第一道安根於飯蘿排之巨石，第二道安根於橫檔山腳』。（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鴉片戰爭檔案史料】第一冊，中華書局1992年，第620頁）而上引林則徐奏摺也清楚地論述了兩道鏈排都在橫檔東面的水道上。
不僅如此，作者還為此句作注，告訴讀者此說法出自關天培的【籌海初集】卷一【查勘虎門扼要籌議增改章程咨稿】。但筆者查閱原文發現，在這篇咨稿中，關天培設想以後安設這一南一北兩條排鏈的地方是：南邊這一條『議於南山、鎮遠適中山根安釘大樁，再將斜對之飯蘿排正中石峯修鑿成樁，添制粗大鐵三百二十丈……再於鎮遠、橫檔之北相離不遠，照前再加鐵木排一道，如式啟閉，則重關阻截』。這裏的南山、鎮遠在虎門主航道東，而飯蘿排、橫檔在西，與前引鄧廷楨和林則徐所說建成的排鏈地點完全一樣。
而在同一篇咨稿中，關天培對『在橫檔西面山腳及其對岸南沙山蘆灣嘴之間的江面上』的防禦設計明確寫道：『又查上橫擋西面山根與南沙山之蘆灣嘴相對，中隔海面量寬五百一十六丈，自蘆灣山根向東，測水自八九尺起，漸深至五丈止，全系泥底。又自橫檔山腳向西，測水自二丈起，漸深至五丈止，計寬八十餘丈，半系石底，半系沙底，此處不能着力。查橫檔山後本有小炮台一座，因建置過高，久廢不用。應請照佘將官前稟，移建山下，稍加寬大。再於蘆灣山腳就山取石，另建炮台一座，與橫檔山後改建炮台參差對峙，以作北段扼要。另於新建兩炮台南首淺處拋石成堆，深處安釘梅花大樁，布成坎卦之式，既無阻於行船，亦斷不能揚帆直過。不獨夷船至此轉舵欠靈，即快蟹私船亦難迅駛。中段有此曲折，則兩台炮火得以施為矣。』可見關天培是考慮在這裏的『淺處拋石成堆，深處安釘梅花大樁，布成坎卦之式』，並未說要在這裏安設鏈排。
第546頁第二段和第548頁第一段兩次說到，至第一次鴉片戰爭前，已建有『下橫檔炮台』，並且說它是虎門防禦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事實上第一次鴉片戰爭前下橫檔島上沒有設立炮台。對此不但中國方面的史料清楚，當時侵華英軍在【英軍在華作戰記】中也有明確記載。有學者甚至認為下橫檔島無設防是第一次鴉片戰爭虎門大戰廣東水師迅速潰敗的原因之一（茅海建：【1841年虎門之戰研究】，【近代史研究】1990年第4期）。
學術研究可各抒己見，基本事實則不容置辯。該書第546頁將珠江口上的『龍穴』（地名）誤寫作『虎穴』；『獅子洋』誤寫作『獅子澤』。第547頁『虎門要塞炮台分佈圖』錯誤較多，將『虎門寨』誤寫作『虎門賽』；新涌炮台的位置本應在珠江以東，此處誤標到了珠江以西。實際上，『新涌炮台』又稱『新涌口炮台』，【廣東海防匯覽】卷三十二載：『嘉慶十四年，總督百齡奏言：查虎門為省城中路門戶，不但夷貨各船均由此進出，即盜艘亦多往來窺伺，實為第一要隘。……惟距虎門東南十餘裏之亭堆醋笫仔掠可劍俯臨海汊，距各炮台稍遠，不能聯絡。臣等與護提臣左翼鎮孫全謀再三籌議，應請於新涌口添建炮台一座，以資守御。』關天培【籌海初集】卷一『新涌口炮台建在亭犢諡內』。『虎門東南十餘裏之亭丁痹誚穸莞境內（珠江口東岸），豈能在珠江航道以西？文中講述的內容是第一次鴉片戰爭，而『虎門要塞炮台分佈圖』出現了第一次鴉片戰爭前尚未設立的沙角嘴炮台、下橫檔炮台、小虎山炮台，文圖的搭配不夠嚴謹。這部分引用的資料只有【清史稿】卷一三八，【欽定大清會典事例】卷八七三、八七四，【籌海初集】卷一，僅靠這三四卷書難以全面駕馭虎門炮台文物和虎門口地理形勢的內容。
筆者認為，討論古代軍事工程起碼要廣泛搜集歷史文獻、認真勘查文物實地、了解當代研究成果，非如此則難以建立研究討論的基礎，對中國科學院高技術研究與發展『九五』重大項目的成果、『十五』國家出版規劃重點圖書來說，這一要求應該是在常理之中的。黃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