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愛中醫網 作者: 胡乃文 【針灸大成・卷六】中楊繼洲先生的【設為問答】有一段大意為:問【內經】治病湯藥少而針多何也?自答說:【內經】是上古的老醫書,而上古之人,勞動不會使自己太疲倦;安逸也不使自己往來無定;吃也不專於鮮美肥嫩,以戕害他的五臟六腑;穿衣也不至於太過溫暖而傷到他的四肢。他們起居有節制,溫熱寒暑知道避免過度,生活上也恬淡虛無,並且知道在精神上要向內守,這樣怎麼可能生病呢?雖然有不適當的賊風以及虛邪,都不會深入體內,而僅止於在皮膚外表發生。經絡剛覺得有滯塞的現象,或者剛出現氣之鬱悶,就立即扎針來行氣,用艾灸來散郁,於是病情隨之就好了,又何必等待服用藥湯呢?
可是,當今之時,人們的道德日漸衰敗,不僅用酒做為飲料,而且將說妄語當作正常的事情。再加上以縱慾來消耗精氣,又多生憂慮而散掉真氣,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持滿,如何御神,就是抱着『只要我高興,做什麼都可以做』的想法,太過於逸樂,並且起居沒有節度,寒熱暑冬不知道避忌,所以病大多都從內而生,也就很容易被外邪中傷到了。【內經】云:『針刺治其外,湯液治其內』,病既然屬於在內的,那麼沒有湯藥恐怕也不能取效了。這也就是醫和、醫緩等名醫之後,湯方、湯藥盛行,而且兼用針灸,也是由於世之不古。又如今之人已非昔比,也是因為做針灸的人不精於針法,沒有獲得真正的傳授之要訣。並不是說古人用針灸之多,而今人用針灸之少,也不是湯藥於今世適合,而不適合於古時候。
學習針灸,就必須勤讀醫書,把醫學與中國道家思想的知識融會貫通,這樣,當個好的醫師絕對是有可能的。其實,孫思邈【備急千金要方・大醫習業】就有許多在這方面發人深省的語句,例如:『凡欲為大醫,必須諳【素問】、【甲乙】、【黃帝針經】……表裏孔穴……,又須妙解陰陽祿命,諸家相法,及灼龜五兆、【周易】、六壬,並須精熟,如此乃得為大醫。』他明白地指出,一些在醫學上指導我們的古籍絕不能忽視,像【黃帝內經】的【素問】與【靈樞】兩經都是非常重要的,不能不熟悉它,而且還要精通它;不但如此,【針灸甲乙經】以及道家五術的命理學、卜卦學等學問也要具備,才可以稱為『大醫』。其實,中國醫學是基礎於道家思想的。道家的五術就是系統中之最重要者,如果不明白五術,看病與治病的效果就會有所折扣了。孫思邈認為,『若不讀五經,不知有仁義之道;不讀三史,不知有古今之事;不讀諸子,睹事則不能默而識之;不讀【內經】,則不知有慈悲喜舍之德;不讀【莊】,【老】不能任真體運,則吉凶拘忌,觸塗而生。至於五行休王,七耀天文,並須探賾。若能見而學之,則於醫道無所滯礙,盡善盡美矣。』
現代的人學習針灸學,常常不知道應該從何處着手,多以為針灸不過是技術的傳承。因此只是一廂情願地以為,利用針刺的技術就可以達到治病的效果。例如在針灸學上有個『阿是穴』,『阿是穴』在【備急千金要方】的定義就是:『有「阿是」之法,言人有病痛,即令捏其上,若裏當其處,不問孔穴,即得便快成痛處,即云「阿是」,灸刺皆驗,故曰「阿是穴」也。』這段原文有其一定的意義,可現在的學子常常對它有些誤解,總以為書中所指的阿是穴就是痛點。如此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地去認知穴道,而要想突破框框,在針灸的治療上有所創見,豈非太難了?怪不得,前面所舉的【針灸大成・設為問答】說:『做針灸的人不精於針法,是沒有獲得真的傳授之要訣呀。』
又如,每個針灸學生都在針灸的講義或參考書中讀到過『靈龜八法』、『子午流注』等名詞,可有沒有聽過老師在課堂上宣講演繹?這幾種針法都是醫學之先聖先賢實踐之所得,無私無我地寫在書中以教學子的。孫思邈在【大醫習業】所云『妙解陰陽祿命,諸家相法,及灼龜五兆,【周易】六壬,並須精熟』,『至於五行休王,七曜天文,並須探賾。』就是要我們對中國道家應該多下功夫的意思。而因為不理解道家五術之演繹,不能善於應用古醫學家遺留給我們的如此偉大的發明,有時還嗤之以鼻地把『靈龜八法』、『子午流注』說成是搞迷信,實在是遺憾。其實,中醫診治與針灸醫術,都是基於道家的思想。只要了解道家,它們也是很容易學習的。當我應用這種針法,在治療上取得一定的效果時,就會覺得花了功夫學習道家的思想,是多麼地值得。當然,沒有獲得真要訣的傳授,也就難怪針灸越來越不受人重視,也就造成現在這種用藥多而用針少的現象了。
現在,常常看到有因為扎針錯誤而發生醫療糾紛的新聞,其實,它們都是可以避免的。針灸穴道有時用『鄰近取穴法』,有時用『遠道取穴法』。有些時候,學子們因為學扎針的時候,老師教過的方法中,好像『鄰近取穴法』最容易上手,也最容易取效,又以為臨近於痛點的部位就是『阿是穴』,患者也以為這種取穴法最直接,一定比較有效,就一味地使用,而且把針灸學上的『遠道取穴法』遺忘了,以至於發生鄰近的穴道可能屬於危險的『禁針穴』,又沒有在扎針施術之前再度查看書中的相關禁忌,發生了問題倒也不能怪別人。
試翻看【針灸大成】的【禁針穴歌】、【禁灸穴歌】,會發現所有禁針、禁灸的穴道多屬於危險的頭蓋骨縫,脊椎之間,可能出血的動脈之上的或面部的穴道。另外在禮教的社會中,男女私處的穴道也是在禁針、禁灸之列,當然要有所避諱,而所有的在手肘以下與足膝以下的穴道,幾乎少見禁針的。學過針灸的多聽過有句話說:『手不過肘,足不過膝』,誠然,遵守這個規則應該不至於發生錯誤了。如果仔細讀過【針灸大成】的【禁針穴歌】、【禁灸穴歌】,就不會犯錯了。
【難經】也述及了許多有關『五俞穴』、『五俞穴與五行』、『五行的母子補瀉法』等的方法,還有各種補瀉的原則,都應該屬於我們在針灸的學理學習之中。可現時的教育多處在考試領導教學的環境中,學子們難免出現功利主義傾向,【難經】的這一部分就比較少有人熟讀,實在是很值得重新思考,究竟該怎樣改變針灸與中醫的教育。
醫者父母心,給病人治好了,是不是就可以了呢?其實,讓病人不再得病,才是高明的醫生,所以古人都說『上工治未病,中工治已病』,那麼怎樣治未病呢?吃藥、扎針等固然可以增強人體的免疫機能,但是唐代的良醫孫思邈在【千金方・養性】卻說『聖人所以藥餌者,以救過行之人也;故愚者抱病曆年,而不修一行,纏屙沒齒,終無悔心。』、『德行不克,縱服玉液金丹,未能延壽。』由此可見,我們的醫療技術就算再好,也應該在看診的時候,教導病人養性的方法本就在於道德的提升、升華,如此可以臻於『上工』之列,不是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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