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字夜話:小孩兒"拉駱駝"

  來源: 北京晚報

北京話說一個小動作，叫『拉駱駝』，不差什麼的（『差』讀chā插，也是北京話，『差chà不多』的意思）老北京人都知道。老舍先生【正紅旗下】：『於是，他不但隨便去串門兒，跟大家談心，而且有權拉男女小孩的「駱駝」。』『你雖然還梳着辮子，可也不小啦！見着便宜坊的老王掌柜，不准他再拉你的駱駝，告訴他：你是大姑娘啦！』是什麼樣的動作呢？還是聽聽老舍先生自己的解釋吧：『所謂拉駱駝者，就是年歲大的人用中指與食指夾一夾孩子的鼻子，表示親熱。』（仍見【正紅旗下】）如今晚兒，男女孩子們的自尊心都很強，恐怕不大容易接受這種『侵犯』了。
『拉』字打頭的京語，還有『拉不下臉』，即不好意思，難為情，因而不肯、不做。如老舍的【離婚】：『他淨要來瞧您，求求您，又拉不下臉來。』『拉下臉』則相反，指厚着臉皮，不怕難為情地去做什麼。程度略重一點的是『舍臉』『舍着臉』：『他是低聲下氣的維持事情，舍着臉為是買上車，而結果還是三天半的事兒，跟那些串慣宅門的老油子一個樣，他覺着傷心。』（【駱駝祥子】）『低聲下氣』，即可見『舍着臉』時的情態。
『拉舌頭』，『拉』也可讀第二聲lá，『拉老婆舌頭』之略語，愛說閒話、傳言私語、挑撥是非的意思。【方珍珠】：『不是我愛拉老婆舌頭，自從二小姐上學沒上成，我常看見她一個人在街上亂串。』實際上還是『拉老婆舌頭』。給二小姐『告密』。【離婚】：『老李想囑咐他幾句，不用這麼拉老婆舌頭，而且有意要禁止她回拜方墩太太去，可是沒說出來。』
『老婆舌頭』，總有那麼一點輕賤婦女的味道，似乎源於『長舌婦』的典故：【詩經・大雅・瞻n（yǎng仰）】：『婦有長舌，維厲之階。』這是一篇譏刺周幽王寵幸褒姒以致亂的詩，譯成白話是：『婦人有個長舌頭，本是禍害的起始根由。』也可作『老婆掖舌』、『拉老婆掖舌』。
說得再活跳一點，抑揚頓挫，則有『拉舌頭扯簸箕』，『箕』字北京話變讀作qi。『大嫂的嘴雖然很嚴密，向來不愛拉舌頭扯簸箕，可是假若她曉得他去交結歪毛淘氣兒，她也會告訴大哥，而大哥又會教訓他們。』（【四世同堂】）為什麼『舌頭』和『簸箕』扯在一塊兒？也許簸箕有『撮起來，揚出去』，『口兒』極大、極敞，『口敞』的意思吧。
與『拉……扯』句式相同的，還有『拉胳膊扯腿』，多用在人際關係方面，謂極遠的、極勉強的，甚至拉不上什麼關係的『關係』。『是一門拉胳膊扯腿的老姑舅親……拉胳膊扯腿的一個口盟把弟，拉胳膊扯腿的一個聯盟把弟。』（清末旗人小說【小額】）『口盟』，嘴上說的拜把子的兄弟，當然更算不得什麼『正式』關係了。（彌松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