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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語言文學] 清季圍繞語言文字的思想論爭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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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土伯呀 發表於 2012-10-22 18:52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 檔案春秋
王氏注意到,嚴復即『今日以創造學語名者也。嚴氏造語之工者固多,而其不當者亦復不少』。他認為嚴復以『天演』譯evolution,便不如日本人之譯為『進化』。尤其嚴復於『西洋之新名,往往喜以不適當之古語表之。如譯Space(空間)為宇、Time(時間)為宙』。他舉例指出,『空間時間之概念,足以賅宇宙;而宇宙之概念,不足以賅空間時間。以宇宙表Spacetime,是舉其部分而遺其全體』。王氏慨嘆道,『以嚴氏之博雅而猶若是,況在他人』!然王國維自己為了文字的對仗以『新名』對『古語』,顯系因文害意,恰與其眼中的嚴復類;夫Space與time非『西洋之新名』,正不必深通西文而後知。這部分或是他無意識的失誤,然從潛意識層面看,凡『西洋之名』必『新』大約正是當年許多國人共同的心態,王氏或亦不例外。
可知王國維所主要針對的,並非反對使用『新名詞』的國粹學派或守舊派,而是以嚴復為代表的『創造學語』者。其實嚴復在翻譯中『造語』頗得到一些前輩的鼓勵,他曾於1899年就此問題請教吳汝綸,吳以為『歐洲文字,與吾國絕殊,譯之似宜別創體制。如六朝人之譯佛書,其體全是特創。今不但不宜襲用中文,並亦不宜襲用佛書,竊謂以執事雄筆,必可自我作古』。也許西書『固自有體制,或易其辭而仍其體似亦可』,惟『獨中國諸書無可仿效』(註:【吳汝綸致嚴復】,1899年4月3日,【嚴復集】5冊,1564頁。)。吳固以古文名世,卻主張翻譯時『不宜襲用中文』,顯然認為『古文』難以表述西方學理。
到1902年,黃遵憲讀了前引梁啓超與嚴復論翻譯事,主動參與討論,他也不同意嚴復主張譯名當求古語中深淺廣狹之相副者,認為『四千餘歲以前創造之古文,所謂六書,又無衍聲之變、孳生之法,即以之書寫中國中古以來之物之事之學,已不能敷用,況泰西各科學乎』!本來中文的使用自先秦時便『出於假借者十之八九,無通行之文,亦無一定之義』。20世紀『東西文明兩相結合,而譯書一事以通彼我之懷,闡新舊之學,實為要務。公於學界中又為第一流人物,一言而為天下法則』。要翻譯,首先就要『造新字』。他引荀子之言曰:『命不喻而後期,期不喻而後說,說不喻而後辨』,以為『欲命之而喻,誠莫如造新字』。他希望嚴復能『降心以從,降格以求之』。凡『新撰之字、初定之名,於初見時能包綜其義,作為界說,繫於小注,則人人共喻矣』(註:【黃遵憲致嚴復】,1902年,【嚴復集】5冊,1722-1573頁。)。
另一位嚴復的同調是傾向革命的劉師培,他在1903年曾指出,以象形為主的中文有一字數義而丐詞生等五弊,致弊的第一原因就是在言語文字方面『崇拜古人』。而救弊之法,一為『宜用俗語』,其次即『造新字』以名新物,蓋『古人之造字僅就古人所見之物為之』,後來『物日增而字不增,故所名之物無一確者』。特別是中外大通之後,『泰西之物,多吾中國所本無,而中國乃以本有之字借名之,丐詞之生從此始矣。此侯官嚴氏所以謂中國名新物無一不誤也。今欲矯此弊,莫若於中國文字之外別創新字以名之;循名責實,使丐詞之弊不生』。據其觀察,此二策皆當時『中國學者所大倡反對者』,則支持王國維的或尚為多數。(註:劉師培:【中國文字流弊論】,【左庵外集】卷6,【劉申叔先生遺書】,江蘇古籍出版社,1977年影印版,1441-1442頁;並參見其同年撰寫的【攘書・正名】,【劉申叔先生遺書】,645-646頁。)
非常有意思的是,儘管留學英國的嚴復長期與日本的西語譯法做鬥爭,美國傳教士林樂知大約同時卻支持採用日本新名詞,尚站在王國維一邊(按林樂知文發表在先,王國維或受其影響)。林樂知認為:『中國今日於譯書之中,苦名詞之枯窘而借日本所已譯者用之,正如英文借德文法文之比例。且日本之文原祖中國,其譯書則先於中國。彼等已幾費酌度,而後定此新名詞,勞逸之分,亦己懸殊,何樂而不為乎?然頑固之士夫,其眼目為科舉場中禁用僻書之功令所印定,一見新名詞,即若芒刺之入眶。其守舊拘墟之態,誠令人莫解其故也。』(註:林樂知、范:【新名詞之辨惑】,【萬國公報】184冊,光緒三十年(約1904年)四月,錢鍾書主編,朱維錚執行主編【萬國公報文選】,三聯書店,1998年,680頁。)按林樂知幾年前還不甚欣賞日本的翻譯,反對中國轉手日本以獲西學(註:林樂知當時認為,『日本考求英文三十年,其譯者未必皆精通西學之人』。故『日人之譯西書也,吾不敢謂其竟無善本,然其舊者固為西人所吐棄,即近譯之新者,亦未必能將西人新制最有益之書,具大見識,擇要取精而譯之』。林樂知:【〖論日本文〗附跋】,【萬國公報】156冊,光緒二十七年(約1901年)十二月,【萬國公報文選】,668頁。)。此時態度顯然有所轉變,原因待考。
而黃遵憲駐日多年,至少當熟悉日文中的漢字新詞,他在否定中國古文足以表述泰西科學時並未提及日本的譯名,恐怕基本不持肯定的態度。王國維則不然,他承認『近人之唾棄新名詞』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譯者能力之不完全』,當時中國譯日本書籍者,『其有解日文之能力者,十無一二焉;其有國文之素養者,十無三四焉;其能兼通西文、深知一學之真意者,以余見聞之狹,殆未見其人也』。這些人翻譯主要是為牟利,『傳知識之思想,彼等先天中所未有也。故其所作,皆粗漏龐雜,佶屈而不可讀』。
儘管如此,『若謂用日本已定之語,不如中國古語之易解,然如侯官嚴氏所譯之【名學】,古則古矣,其如意義之不能瞭然何?以吾輩稍知外國語者觀之,毋寧手穆勒原書之為快也』。當年嚴譯享譽全國,而王國維竟說其徒以『古語』見長,卻對原著之意不能瞭然,全不足取。從王氏的非難看,嚴復或者並未完全遵行吳、黃二氏的指教,其『造語』時仍循其以古為尚的取向,以多讀中國古書之人為預設的讀者;而對於視『言語』為國民思想之代表的王國維來說,只能在少數士人群體中流通的『言語』恐怕不足以代表國民之思想。
其實日本人自己在造『新語』時也試圖使之較『古雅』。實藤惠秀指出,日本人在『輸入西洋新事物及新思想時』,主要是『借漢字徑造新詞彙』。具體則多『用中國成語的字彙』(惟『新語卻不包含這個成語原來的意義』),『當中國沒有適當的成語可用的時候,日本人組合不同的漢字來製作新語』。當時的日語本以漢字為主,要翻譯西方觀念必須藉助漢字。且日本人在遇到這方面問題時,首先想到的思想資源即漢學家。箕作麟祥在19世紀70年代受命翻譯西方法典時,沒有字典和參考書,『不但苦無可用的譯語,即使向那些漢學家請教,亦毫無用處』,才不得不自行創造新詞語(註:實藤惠秀:【中國人留學日本史】,282-283頁。其中關於箕作麟祥事乃轉引1907年出版的大蔽難逯【箕作麟祥君傳】。)。最後一語很值得反思,遇到問題首先向漢學家請教,與翻譯時先用成語的傾向一致,皆類似嚴復的翻譯宗旨,當年論爭雙方卻未曾注意及此。
無論如何,王國維以為,不必因日本書之中譯者差而『欲廢日本已定之學語』,蓋『日人之定名,亦非苟焉而已,經專門數十家之考究、數十年之改正,以有今日』。節取日人之譯語,一則『因襲之易,不如創造之難』;二來『兩國學術有交通之便,無I格之虞』。更重要的是,『處今日而講學,已有不能不增新語之勢。人既造之,我沿用之,其勢無便於此者』。他舉例指出,日人之譯語也未必皆精確,但嚴復等『創造之新語卒無以加於彼』,不僅難解,在精密程度上也遠不如日本已定之語。蓋『日本人多用雙字,其不能通者則更用四字以表之;中國則習用單字,精密不精密之分,全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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