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字號』醫德高尚?清代民國假藥猖獗得『可怕』
民國報紙上的醫藥廣告 山東價值數億元的未冷藏疫苗流入18省的消息剛剛傳出,果不其然,朋友圈開始集體懷舊有人喜歡向後看的習慣仿佛已經成為某種遺傳基因,現在的不少半吊子懷念民國,民國的遺老遺少們一直在懷念我大清,我大清的子民又懷念明朝的那一嘟嚕的廢柴皇帝卻不知道從歷史的本質上來看,中國一直在進步,真正對祖國有信心的人,應該堅信祖國的未來一定會更好,而不是相反。 所以,那些各種傳說民國和大清沒有假醫假藥的人可以省省了,這一期的敘詭筆記,筆者就根據史料筆記中的記載,給您講講民國和大清時期,一樣猖獗,一樣對公眾造成重大危害的假藥、劣質疫苗。 民國的北京假藥橫行 民國初年的著名新聞記者梅蒐在【北京益世報】上開設的專欄益世余譚,是一組短小精悍,真實地展現了那個年代的市井百態的筆記小品,其中記載了許多當時假醫假藥猖獗的事情。 北京方面,有一宗賣野藥的,門類甚多,狀況不一。這種野藥基本上就是假藥,賣藥的經常冒充是官府的人這一點像極了當今各種各樣打着紅牆御醫之類的幌子騙人的傢伙,或是僧道兩門,不是朝五台就是朝南海,帶來的聖藥,等等不一,所賣的藥品,大半是松香膏藥、切糕丸,較真兒說全是擱念(江湖蒙人之意)。這種賣假藥的,旁邊總會有幾個托兒,在旁邊鼓吹,這藥怎麼好,他買了去怎麼見效。 這種賣野藥的,當時尤以天橋一帶為薈萃之所,梅蒐有個姓王的鄰居,有個咳嗽的病根兒,冬天就在野藥攤兒上買了兩服藥,賣藥的說這種藥能清肺化痰,有奇效。王某買了,吃下去咳嗽確有緩解,誰知轉年春天,不但咳嗽大犯,而且居然咳嗽帶血,醫生檢查後嘆息不止,說他吃的藥有攏肺作用,只能改善症狀,無法真正治療疾病,反而還把病給拖嚴重了。 還有一類假藥,出自各類寺廟的神方。那時的寺廟設兩種簽,一種是事簽,一種是藥籤,很多都要花錢來求。顧名思義,前者是施主問某事是否順遂、是否如願的;後者是家中有病人,懇求神佛開藥的。事簽上頭,照例有一首似通非通的屁詩,說的支離影響,連八面風兒都不到,雖然冤人,關係還小,唯獨藥籤,實在害人不淺。不過這種藥籤上開的藥輕易沒有虎狼之藥,不是桔梗、石斛,就是甘草、陳皮,再不就是當歸、木通之類的,偶爾也有蘇葉、柴胡之類發散的藥品,引子必是紅棗、藕節,無論哪裏的神方,也沒有芒硝、大黃、巴豆之類的就為弄點果子藥,治不了病,也壞不了事。不過在梅蒐看來,這種安慰劑也很可怕,治不死,能讓它給耽誤死,假令是重要的急症,竟吃甘草、陳皮,不是打哈哈嗎? 梅蒐記錄,東直門羊管胡同有個姓王的住戶,素日迷信,他的兒子偶患急驚風的症候,非常危險,王某沒有把兒子送往醫院,而是去城外小廟求了個神方,連服三劑,急驚風沒治好,孩子上吐下瀉,後來請了個醫生,正經吃了幾劑藥,才把小命兒保住。 就算是正規的藥房,也並非好多影視劇中所演的:杏林高手擠破頭,童叟無欺濟世人。當時北京的藥鋪,光內城的東西南北就有好幾十家,金碧輝煌,煥然一新,門面雖好,背地裏卻是黑心的買賣,大秤買了來,小戥子兒賣出去,獲利不止十倍,這還是說的尋常草藥,貴重的藥物,成本和售價的差價就更大了。藥行那時有句話,叫吃於術、穿厚朴,指這倆藥品最為暴利。 當時的大小藥鋪都存在欺騙顧客的情況,所不同的是,大字號重在欺,小字號重在騙。 大字號不講商德,買賣越大,氣焰越大。從先同仁堂藥鋪,就犯這宗毛病。東四牌樓某藥鋪,惡習之大,名震四九城,那份挑眉立目,搖頭撇嘴,待理不理、直狂的邪行,令那些買藥的顧客深受其辱;小字號呢,只知獲利,不管害人,實在可怕! 不知道看了這些真實的歷史記錄,那些天天把【大宅門】當正史看的民國粉兒們,能不能對我們的國民性有個清醒的再認識。 麻黃奇案原是假藥所致 在堪稱清代歷史百科全書的筆記【清稗類鈔】中,有一則偽藥致誤,活脫脫地寫出了清末假藥盛行、庸醫誤人的真相。 有位姓金的先生,擅長醫術,作劑宗法東垣,審藥尤嚴,逐味揀之。他自謂一生謹慎,但是依然發生了好幾次差點治不好病險些要命的醫療事故。有一次,一家五歲的小孩患肺病,他診斷後開方,先是用三分麻黃,患兒用後,病情沒有任何緩解,金大夫覺得很奇怪,第二劑藥把麻黃的量提至五分,患兒的病情依然不見改善,金良玉咬着後槽牙,把劑量提至七分,誰知患兒剛剛把藥服下,效果就出來了額汗如珠,脈亦欲脫矣。一見要出人命,金先生嚇壞了,急以人參五味止之,糝以牡蠣、龍骨,這才把孩子救了過來。金先生十分納悶,為何孩子對前兩劑麻黃的耐藥量如此之大?而第三劑麻黃又差點要了孩子命?仔細查訪後才明白,前面兩劑的麻黃都是假貨,第三劑倒是真麻黃,不覺已過重矣! 不久之後,某個店裏的夥計患水腫病,金先生開方,以十棗湯逐之,結果夥計飲下後,毫無效驗,金先生因鑒前轍,索藥驗之,朽敗絕無氣味,命赴他店易之,一劑而愈。 這是假藥,還有庸醫,相比之下,假藥是可恨可惡,庸醫是可恨可笑。有個人身體很弱,偶爾生病,請了個庸醫,庸醫直接開了麻黃二兩,身體虛弱的病人吃完如此重劑量的發散藥,汗出不止而死。人們譴責庸醫害人,這貨居然理直氣壯地說:醫書上說麻黃不宜輕用,所以我一下子給病人開了二兩,不就是重用嗎?聽起來形同笑話。 還有一起案子,則屬於用藥錯誤導致的悲劇。有個姓張的人開了個醫館,兼賣藥。有一天,張某有事外出,讓夥計守着店鋪,那夥計忽然內急,要上廁所,恰好有個過去在這家醫館打工的學徒來串門,夥計就讓他臨時看一下櫃枱,方便完了回來問道:有來買藥的嗎?學徒說:有人來買旋覆代赭湯一劑(中醫方劑名,為理氣劑,具有降逆化痰,益氣和胃之功效),我已經給他了。夥計有點不放心,把藥材點檢了一下,大吃一驚:代赭石這味藥,你是從櫥櫃頂取出的嗎?學徒說是,夥計嚇得差點坐在地上:那不是代赭石,是色澤相近的紅信石(中藥材,其加工製品為砒霜),我就怕有孩子來店裏玩兒的時候不小心拿到,才放到櫥櫃的頂部,誰想到你竟然當代赭石賣出去了!你趕緊追上去,不要告訴那買藥的人實情,就說藥材不好,要換一下。 學徒一聽也嚇壞了,趕緊去追,估計時間來得及,誰知追到村口,忽鄰有猛犬逐而噬,學徒害怕,居然折返回到店裏,夥計氣急敗壞,親自去村子裏,剛剛到村口,則哭聲盈耳矣官府調查此案,以藥渣驗視之,則諸藥均已白爛,信石尚宛然,於是以過失殺人罪治罪於學徒,而醫館的張老闆也從此破產。 無效牛痘疫苗遍佈全國 從醫學史的角度看,疫苗這一概念的出現,是從預防天花開始的。天花曾經是對人類殺傷力很大的一種傳染病,但人們也在與這種疾病的抗爭中漸漸發現,那些得過輕微天花的人,一旦病好,以後就永遠不會再患此病,也就是說獲得了免疫能力。這使人們產生了人為接種的想法。 最早採用人痘接種法預防天花的還是曾經雄踞世界科學最前列的古代中國。我國在16世紀就已經開始接種人痘,即從輕微天花病人身上人工接染此病,從而達到預防目的。後來,這個方法通過阿拉伯人傳到了歐洲,迅速流行開來,啟蒙運動的領袖狄德羅就對這一方法大加鼓吹。在中國,這一先進的醫學技術得到國家層面的推廣,公元1682年時,康熙大帝下令各地種痘,並下達聖訓:國初,人多畏出痘,至朕得種痘方,諸子女及爾等子女,皆以種痘得無恙。今邊外四十九旗及喀爾喀諸藩,俱命種痘;凡所種皆得善愈。嘗記初種時,年老人尚以為怪,朕堅意為之,遂全此千萬人之生者,豈偶然耶? 但是,人痘接種的可靠性不強,因為不能保證被接種者只患輕微的天花。英國醫生琴納注意到,有些得過牛痘的人也永不得天花,他經過大膽的實驗取得成功,並於1798年公佈了這一重要發現,於是種牛痘法在歐洲得到推廣。19世紀偉大的醫學家巴斯德將這一現象總結為接種免疫原理:接種什麼病菌,就可以防治該病菌所引起的疾病。 接種牛痘預防天花的方法很快傳到中國,(由天花而引發的)死亡率在已接種牛痘者中間實在微不足道。中國人已經非常樂於接受種痘。【牛痘疫苗如何被傳統中國接納】一文這樣記述了觀察者的感受。當時的中國人還發明了各種各樣的疫苗保存方法:有的將玻璃管埋在地下以保持牛痘苗活性;有的將痘苗密封在兩片玻璃之間或是使用竹管或瓷管保存;或是使用一個用蠟密封的水晶盒裝存。 魯迅先生在【集外集拾遺補編】中,曾經記述了自己接種牛痘的經歷:這時我就看見了醫官。穿的是什麼服飾,一些記憶的影子也沒有,記得的只是他的臉:胖而圓,紅紅的,還戴着一副墨晶的大眼鏡照種痘程序來說,他一到,該是動刀,點漿了,但我實在糊塗,也一點都沒有記憶,直到二十年後,自看臂膊上的瘡痕,才知道種了六粒,四粒是出的。但我確記得那時並沒有痛,也沒有哭,那醫官還笑着摸摸我的頭頂,說道乖呀,乖呀! 西方免疫科學的傳入和造福於國人,在先生的筆下,顯得那樣稚氣而可愛。 但是,部分國人在造福變造禍的本事上,也是古已有之。據史料記載:19世紀60年代初,行醫者使用的牛痘苗並不總是健康的,在種痘後天花發作的病例很常見。庸醫為獲得更大收益使用變質或是無效的牛痘疫苗,甚至以人痘取代牛痘,在廣州的種痘書籍和新聞報道中很常見,這些作法不只在廣州,更遍佈全國。 有時未免想:為什麼藥品安全出了那麼多次慘痛的人禍之後,依然得不到有效遏制?這裏面折射出的肯定不光是監察體系不健全、道德水準不到位等問題。此次疫苗風波之中,一些學者嘲笑國人的憤怒不夠理性,可是筆者以為,假如敦厚的中國人真的缺少理性,也是因為幾千年來,面對各種卑劣的行徑只知隱忍而不會憤怒的緣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