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仇不報非君子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類似有關報仇的句子，總能令人熱血沸騰，眼前一片光明正義；而『冤冤相報何時了』的說教，則往往令人感到壓抑、無能。這是怎麼回事呢？在陳述下文前，我們先明確一下兩種理念的各自出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是儒家義理，冤冤相報何時了則是佛教說教。

在許多人眼裡，孔子及其後學子弟，就是一批只講溫、良、恭、儉、讓，遇事都是好好先生的和事佬，這確實是儒門弟子的百貌，但卻是不完整的。今天，我們就來認識一下儒家的另一面。

『九世猶可以復讎乎？雖百世可也。』

——【春秋公羊傳·莊公四年】

春秋公羊傳，其講述者是孔子的徒孫，子夏的學生公羊高。雖然孔子身後將孫子子思託付給了曾子教育，從名義上講，曾子是孔子的嫡傳弟子。但實際上，孔子身後，對弘揚儒家文化功績最大的弟子，是子夏。包括戰國魏國的開國君主魏文侯，都是子夏的學生。子夏還幫助魏國建立了河西學派，其中負責授課的，就是公高最和穀梁赤，他們都在魏國河西講春秋，【公羊傳】、【穀梁傳】，就是他二位的課堂講義。

你是否認爲孔子的學生應該是這樣？

^{你是否認爲孔子的學生應該是這樣？}

所以，【公羊傳】中的內容，雖未必是孔子親口所述，但可以肯定是正宗的儒家思想。公羊講到九世之讎，是西周時，紀國君主向周天子進讒言，害死了齊哀公。隔了九代，春秋初期，周天子式微，天下動亂，齊襄公滅了紀國，報了九世之讎。對此，公羊高是非常肯定的。

但公羊高又明確指出，之所以要報九世之讎，是因爲君之辱，即國之辱也。也就是對一國君主的侮辱和傷害，就是對這個國家的侮辱傷害，因爲君主是國家的像征。所以這個『雖百世可』的報仇，一定是國讎，而不是私仇。若是大夫家族的私仇，那能否報呢？

實際上孔子學生更多時候是這樣的

^{實際上孔子學生更多時候是這樣的。}

這點孔子自己講過，若是父母之仇，那是一定要報的。

父之讎弗與共戴天；兄弟之讎不反兵；交遊之讎不同國。

——【禮記·曲禮】

對於殺父的仇人，做兒子的必須與他拼個死活，什麼時候殺了他什麼時候才算罷休。對於殺害兄弟的仇人，要隨時攜帶武器，遇見就殺。對於殺害朋友的仇人，如果他不逃到別國去，見即殺之。

子夏問於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

夫子曰：『寢苫枕干，不仕，弗與共天下也。遇諸市朝，不反兵而斗。』

曰：『請問居昆弟之仇，如之何？』

曰：『仕弗共國，銜君命而使，雖遇之，不鬥。』

曰：『請問居從父昆弟之仇，如之何？』

曰：『不爲魁，主人能，則執兵而陪其後。』

——【禮記·檀弓】

子夏向孔子請教說：『對於殺害父母的仇人應該怎麼辦？』

孔子說：『睡在草墊子上，枕著盾牌，不擔任公職，時刻以報仇雪恨爲念，決心不和仇人並存於世。不論到什麼地方，武器都不離身。即令是在市上或公門碰到了，拔出武器就和他拼命。』

子夏又問：『請問對殺害親兄弟的仇人應該怎麼辦？』

孔子說：『不和仇人在同一國家擔任公職。如果是奉君命出使而和仇人相遇，應當以君命爲重，暫不與之決鬥。』

子夏又問：『請問對殺害堂兄弟的仇人該怎麼辦？』

孔子說：『報仇的時候，自己不可帶頭。要讓死者的子弟帶頭，自己手執武器隨後協助。』

也許有人會疑惑：怎麼一定溫良恭儉讓的孔子，會如此主張復仇嗎？不是講『怨怨相報何時了』嗎？這是佛教的思想。在儒家的義理中，復仇涉及到儒家修養的基礎問題——孝道。

如果父母被人殺死，自己無動於衷的話，說明此人對父母的愛戴，並不是十分深切。而且古人講父母就是子女的天，註疏曰：『彼殺己父，是殺己之天，故必報殺之，不可與共處於天下也。』

漢及其以前，若有父母及兄弟之仇，則可執兵而報之，律法不責也。概因禮必達乎天地之道，順乎人情之理。故孔子曰：『父爲子隱，子爲父隱，直在其中矣。』而殺人者，即得仇家子弟來報仇，亦是天理得昭。故殺人者之兄弟、子弟不可再去尋仇。云：『怨怨而報何時了？』必是不知天地，人情之義。

但要指出的是，這裡的父母之仇，是父母無故被人所害，而不是父母做惡事後，罪有所得之死。古人復仇，是非常講究義理的。

國恆以弱滅，獨漢以強亡。而漢代所注重的學問，首推【春秋公羊傳】。

所以，你今天是否才了解，『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句話竟然是孔子說的。

孔子像的左臂下，總有一把劍

你是否曾注意到，孔子像的左臂下，總有一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