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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史] 三國雜論·之二十·三國各有命世之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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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揚鴻 發表於 2020-7-9 16:06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孫策之死,孫權年方十七,而繼策位,待張昭以師傅之禮,以周瑜、程普、呂范爲將率,招延俊秀,魯肅、諸葛瑾等爲賓客。策雖創業,而江東諸郡未有盡從,加策早死,治理日短,未有君臣之固,權年少,有蠢蠢欲動者矣。如廬江太守李術叛權,權舉兵殺之,徙其步曲三萬人。兩年之間,安定江東,既權之善於統馭守成,亦策之知人,以張昭、周瑜輔權也。

父堅爲劉表部將黃祖所殺,策伐之,未報而死。權既定江東,數討黃祖,以五年時間得梟黃祖之首,遂報父仇,亦可謂有智有勇之孝子矣。

三分天下,魯肅、諸葛亮之略也,平分天下,周瑜之策也。逐曹公於烏林,劉備爲荊州牧,瑜以備爲梟雄,又有關張熊虎之將,必不爲人下,勸權留備於吳,以美女玩好靡其志。權方欲招攬英雄以敵曹公,聽魯肅之言,借荊州於備,多操之敵,而不納。益州劉璋,外有張魯寇侵,瑜又詣權,請與奮威共取巴蜀,得蜀而並張魯,留奮威固守其地,與馬超結援。自還與權據襄陽以蹙操,而圖北方,此瑜平分天下,據巴蜀而取天下之略也,蜀在魏之西,吳在魏之南,成犄角之勢。權許之,未行而卒,時方三十六。使瑜不死,實爲曹操、劉備之大患。備亦忌瑜,獨謂權曰:『公瑾文武籌略,萬人之英,顧其器量廣大,恐不久爲人臣耳。』以此譖瑜。陰謀論者或曰權因忌瑜,暗害瑜,故瑜早死。然權方御曹操,亦防劉備,豈殺英豪?觀權之以情義待諸將,亦非殺功臣之人。

曹操之張遼、劉備之關羽,孫權之甘寧,皆命世虎將也。張遼於合肥以步卒八百破孫權十萬,遼殺數十人,斬二將,孫權所憚,魏將稱勇將者,蓋莫如遼矣。關羽圍曹仁、擒于禁、斬龐德,威震華夏,使曹公欲議徙都以避其銳。甘寧以三百兵拒關羽五千,濡須夜襲曹公營,斬數十級,魏軍震駭。孫權曰:『孟德有張遼,孤有甘興霸,足相敵也。』然張遼、甘寧皆善終,羽以驕矜敗死。

曹操有五子良將,劉備有五虎上將,然皆將才,非帥才也。將才能將兵而不能將將,帥才兼能將將,獨當一面。魏將雖多,而乏帥才,夏侯淵爲帥矣,而爲黃忠所殺;曹仁爲帥矣,而爲關羽所圍;曹休爲帥矣,而敗於陸遜;曹真爲帥矣,而不足以馭司馬懿,伐蜀未能建大功。司馬懿爲帥矣,而非魏之純臣,與諸葛亮相持,雖擒孟達,斬公孫淵,而因制幼主,奪魏政。關羽雖嘗擒斬魏之大將,威震一時,而不協於糜芳、士仁,芳、仁以叛,羽爲陸遜所諂而不備,爲呂蒙所襲而死,可爲將而不可爲帥也,故守荊州不終。諸葛亮爲帥謹慎矣,而不能用度外之人,出奇兵,用馬謖而失街亭,不能盡用魏延之才,而延以爲恨。

若東吳人雖不及魏之多,而帥才有四:周瑜、呂蒙、陸遜、陸抗能將黃蓋、甘寧、朱然、韓當、吾彥等驍將走曹操,擒關羽,敗劉備,破曹休,殺步闡,退羊祜,抗強晉。遜尤難矣,以書生爲大帥,統東吳諸悍將,有不服者,遜以威令節制之,破備之計多出於遜,諸將多服之,出將入相,才兼文武。抗事昏主,以弱吳抗強晉,終抗之世,晉不能滅吳,亦可謂社稷之臣。何東吳之多帥也!此其所以能偏霸江南與?魏之將多爲曹操所領,受操之計,方易克敵。張遼破孫權,亦受操之密教。蜀之將多爲劉備所領,關羽獨當一面則不終。孫權能委任周瑜、呂蒙、陸遜成大功而無憂,何權之幸也!得三帥才。惟少謀臣,不如魏之多,魏有二荀程郭董劉,蜀亦有龐統、法正,吳有魯肅而早死。故三國相爭而不能相滅也。

劉備之有法正,猶曹操之有郭嘉也。擒呂布,嘉之謀也,料孫策之死於匹夫,勸操緩圖而滅二袁,又獨勸操北征烏桓,料事無不應,劃策無不成,何其神也!嘉之死,操最痛惜。敗於赤壁,嘆曰:『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

劉備之取益州,降劉璋,取漢中,斬夏侯淵首,皆法正之謀也,備甚信任之。諸葛亮在劉備之世,雖爲軍師丞相,治軍守國耳,未見出何謀策,立何戰功也,惟於隆中陳鼎足之略,說孫權聯劉抗曹,出謀者龐統、法正也,攻城者、關羽、張飛也,及龐法關張皆死,乃統大權,率軍北伐。亮亦稱:『運籌策於帷幄之中,吾不如子初遠矣!若提枹鼓,會軍門,使百姓喜勇,當與人議之耳。』子初,劉巴也。陳壽謂其治戎爲長,奇謀爲短,非誣也,亦亮之自謂。何備之攻取益漢,皆不見亮之謀乎?演義多以謀歸亮,夸亮之智,以狀其神,不可信也。而備雖尊諸葛,信亮則不如信法正之深。正死,備亦爲流涕者累日。劉備伐吳敗績,亮嘆曰:『法孝直若在,則能制主上,令不東行;就復東行,必不傾危矣。』郭嘉者,曹操之腹心也;法正者,劉備之腹心也。備之得以縱橫,多賴法正之謀,正於備尤重焉。而皆早死,嘉年方三十八,正方四十五,其功業之不終也。

劉備稱漢中王,以諸葛亮爲軍師將軍,署左將軍府事,法正爲尚書令、護軍將軍,關羽爲前將軍,張飛爲右將軍,諸葛之位亦未尊於法正等人也。亮亦不能製法正、關羽,亮用法嚴明,正爲蜀郡太守,多所報復,或以爲橫,勸亮啟主公抑之,而亮答曰:『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公之強,東憚孫權之逼,近則懼孫夫人生變於脅腋之下;當此之時,進退狼跋,法孝直爲之輔翼,令翻然翱翔,不可複製,如何禁止法正使不得行其意邪?』亦知備雅愛信正,不可得而言也。於關羽與超比勇,則以逸群絕倫媚之。逮正、羽皆死,亮遂專蜀之重任。

魏之強,蜀漢之正,人多稱曹操之雄,揚諸葛之智,於東吳諸雄豪英俊則鮮有注者,而觀魏蜀吳三國之治理、國祚、民生,吳實爲愈,其中可鑑,不可不察也。吳之安久,非徒孫權之知人善任,亦其臣子之和,智勇相繼也。將帥則周瑜臨死,而薦魯肅代之,魯肅臨死,而薦呂蒙代之,呂蒙亦以陸遜意思深長,可代己任。而皆堪大任,抗曹擒羽敗劉。丞相則顧雍死,而陸遜代之,陸遜死,則步騭代之,皆稱賢相。三國鼎立,劉備方死兩年,諸葛亮不知休養生息,乃連年北伐,蔣費不足有爲,姜維繼以黷武。孫權則鮮出兵,兵少敗而江南安,亦無內戰,不如魏有淮南之亂,蜀有魏楊之爭,魏有逆臣,蜀乏人才,吳雖有宮廷之爭,而虐不及民,吳民安息,甚魏蜀遠矣!吳亦最後而亡,蜀亡,猶抗強晉十餘年,豈無可取之道?諸葛亮之黷武不如孫權之休息也。而不以名法爲標準,人才輩出,不如諸葛死而蜀幾無人,至孫皓之世,猶有陸抗之帥才,使晉不能南侵也,則諸葛以申韓治蜀,其張也,不如孫權之馳也。

曹丕、孫權、周瑜、司馬懿、諸葛亮、陸遜年齡皆相差無幾。孫權嫁妹於劉備,而劉備與權父堅同齡,非倫也。而曹操二十幾有曹昂,三十餘生曹丕,曹魏歷六帝,亡於孫曹奐;孫權二十八生子孫登,東吳歷四帝,亡於孫孫皓。劉備生子最晚矣,四十六歲方有劉禪,而歷二帝,亡於子劉禪。三國之主,以爲君,統治時間最長,爲孫權,治吳五十四年,以即帝位,劉禪享國最久,在位四十一年,然事跡甚略,多爲諸葛亮、姜維所掩。劉禪無甚作爲,政事軍事多委之諸葛、蔣、費、姜維,在位如此之久,竟不見其有何舉動,有如虛君,大事惟聽譙周降鄧艾耳,惟寵宦官黃皓爲人議耳。禪暗弱之主,亦無甚誅殺,惟李邈以諸葛爲強臣,以其死爲慶,禪怒而殺之。禪雖昏庸,而不猜險嗜殺,故猶能安居帝位四十餘年也。後主傳甚略,陳壽曰:『國不置史,註記無官,是以行事多遺,災異靡書。諸葛亮雖達於爲政,凡此之類,猶有未周焉。』急於北伐,而於此有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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