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卷9主術訓詩解6操約省分效易爲功
題文詩: 湯武聖主,而不能與,越人乘舟,浮於江湖. 孔墨博通,而不能與,山居者入,榛薄險阻. 故人智之,於物淺矣.欲以人智,遍照海內, 而存萬方,不因道數,專己之能,其窮不達. 智不足以,治天下也.夏桀之力,制觡伸鉤, 椎移大犧,水殺黿鼉,陸捕熊羆,然湯革車, 三百余乘,困之鳴條,擒之焦門.勇力不足, 以持天下.智不足治,勇不足強,材不足任. 而君人者,不下廟堂,知四海外,因物識物, 因人知人.積力所舉,則無不勝;眾智所爲, 則無不成.舉重鼎者,力少不勝,及至移徙, 不待力士.故千人群,其無絕梁,萬人之聚, 其無廢功.華騮綠耳,一日千里,然使搏兔, 不如豺狼,伎能殊也.騰蛇游霧,應龍乘雲, 猿得木捷,魚得水鶩.古之爲車,漆者不畫, 鑿者不斫,工無二伎,士不兼官,各守其職, 不得相兼,人得其宜,物得其安,器械不苦, 職事不慢.責少易償,職寡易守,任輕易權, 至治簡易,易知易行,君上操以,約省之分, 臣下效以,易爲之功,君臣彌久,而不相厭. 【原文】 湯、武,聖主也,而不能與越人乘斡舟而浮於江湖。伊尹,賢相也,而不能與胡人騎騵馬而服騊駼。孔、墨博通,而不能與山居 者入榛薄險阻也。由此觀之,則人知之於物也,淺矣。而欲以遍照海內,存萬方,不因道之數,而專己之能,則其窮不達矣。故智不足以治天下也。桀之力,制觡伸鉤,索鐵歙金,椎移大犧,水殺黿鼉,陸捕熊羆,然湯革車三百乘,困之鳴條,擒之焦門。由此觀之,勇力不足以持天下矣。 智不足以爲治,勇不足以爲強,則人材不足任,明也。而君人者不下廟堂之上,而知四海之外者,因物以識物,因人以知人也。故積力之所舉,則無不勝也。眾智之所爲,則無不成也。坎井之無黿鼉,隘也;園中之無修木,小也。夫舉重鼎者,力少而不能勝也,及至其移徙之,不待其多力者。故千人之群無絕梁,萬人之聚無廢功。 夫華騮、綠耳,一日而至千里,然其使之搏兔,不如豺狼,伎能殊也。鴟夜撮蚤蚊,察分秋豪,晝日顛越,不能見丘山,形性詭也。夫螣蛇游霧而動,應龍乘雲而舉,猿得木而捷,魚得水而鶩。故古之爲車也,漆者不畫,鑿者不斫,工無二伎,士不兼官,各守其職,不得相奸,人得其宜,物得其安,是以器械不苦,而職事不嫚。夫責少者易償,職寡者易守,任輕者易權,上操約省之分,下效易爲之功,是以君臣彌久而不相厭。 【譯文】 湯王、武王都是聖明的君主,但習慣於陸地生活的他們卻不能像南方越人那樣乘小舟而游泛於江湖;伊尹是賢明的宰相,但生活在中原地方的他卻不能像北方胡人那樣騎著駿馬去馴服野馬;孔子、墨子儘管博學多才,卻不能像山民那樣自由自在出入草莽叢林、高山峻岭。由此看來,人的智能對事物的認知和駕御,是有限的;想以個人的有限智能光照四海、施震海內、保護四方,而不因循道術,只憑一己之能,那麼他離走投無路的日子也就不遠了。所以,『智』不足以治理天下。夏桀算得上勇武有力,能徒手摺斷骨角、拉直鐵鉤、絞鐵成索、揉合金塊;桀王手下的推侈、大犧,下水能殺大鱉和鼉龍、上山能擒熊羆;但是一到商湯率兵車三百於鳴條圍著夏桀、擒困推侈、大犧於南巢時,這些勇武有力最終有力無用處。由此看來,憑恃個人的勇力是保不住天下的。
智慧不足以治國、勇力不足以逞強,那麼個人的才智也不值得依恃,這是明擺著的道理。但反過來說,君主是不出朝廷,卻能知道天下大事,這是因爲他能以身邊的事物推知其他事物,以身邊的人推知其他個人,這就是說積集體力量、聚集體智慧,所以能戰無不勝,事無不成。井裡、小水坳內之所以沒有黿鼉,就在於它們太狹窄;園圃中之所以沒有參天大樹,就在於園圃太有限。一個人舉重鼎,力氣小而舉不起,但等到眾人合力將鼎舉起移開,就不一定要等待大力士來完成了。所以千人之中必有棟梁之材,萬人聚集沒有辦不成的事。
驊騮、綠耳這樣的駿馬,一天跑上千里不在話下,但如果讓它們去捕捉兔子的話,那還不如獵犬,這是因爲各自的技能不同的緣故。貓頭鷹晚上能抓得著蚤子和蚊子,真是明察秋毫,但一到白天,即使兩眼圓睜,卻連山丘這樣的龐大物體都看不清,這是因爲貓頭鷹的生理特性所決定。這也就像螣蛇在游霧中升騰、應龍乘雲氣上升、猿猴在樹林裡敏捷跳躍一樣,均由這些生物體的生理特性所決定。所以古時候造車子,漆工不管畫圖、雕匠不管砍削,各類工匠只擅長一種技能,就像士人不兼官職一樣,這樣各守其職,反而相安無事、互不侵犯、各盡其職;這樣人得其宜,物得其安,器具不受損傷,事情不會耽誤,職責明確不得懈怠。債少容易還清,職位職責少容易守職盡職,擔子任務輕容易完成且大家樂意承擔。所以在上的君主持守簡約,下在的官吏就容易做好本職事情,這樣君臣雖然長處一起,但不會產生厭倦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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