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氏家訓】卷12省事篇詩解2賈誠求位鬻言干祿君子不與僥倖徒比 題文詩: 上書陳事,起自戰國,逮於兩漢,風流彌廣. 原其體度:攻君長短,諫諍之徒;訐臣得失, 訟訴之類;陳國利害,對策之伍;帶私與奪, 遊說之儔.總此四徒,賈誠求位,鬻言干祿. 或無絲毫,之益而有,不省之困,幸感悟主, 爲時所納,初獲不貲,之賞終陷,不測之誅, 則有嚴助,朱買臣與,吾丘壽王,主父偃者, 之類甚眾.良史所書,蓋但取其,狂狷—介, 論政得失,非士君子,守法度者,所爲之也. 今世所睹,懷瑾瑜而,握蘭桂者,悉恥爲之. 守門詣闕,獻書言計,率多空薄,高自矜誇, 無經略體,咸秕糠事,十條之中,—不足采, 縱合時務,已漏先覺,非謂不知,患知不行. 上書者或,被發奸私,面相酬證,事途回穴, 翻懼僭尤;人主之爲,外護聲教,脫加含養, 此僥倖徒,不足比肩.君子戒慎,中庸真情. 【原文】12.2
上書陳事①,起自戰國,逮於兩漢,風流彌廣②。 原其體度:攻人主之長短,諫諍之徒也;訐群臣之得失,訟訴之類也;陳國家之利害,對策之伍也③;帶私情之與奪,遊說之儔也④。 總此四塗,賈誠以求位⑤,鬻言以干祿。 或無絲毫之益,而有不省之困⑥,幸而感悟人主,爲時所納,初獲不貲之賞⑦,終陷不測之誅,則嚴助、朱買臣、吾丘壽王、主父偃之類甚眾⑧。 良史所書,蓋取其狂狷—介⑨,論政得失耳,非士君子守法度者所爲也。 今世所睹,懷瑾瑜而握蘭桂者⑩,悉恥爲之。 守門詣闕,獻書言計,率多空薄,高自矜誇,無經略之大體,咸秕糠之微事⑪,十條之中,—不足采,縱合時務,已漏先覺,非謂不知,但患知而不行耳。 或被發奸私,面相酬證,事途回穴⑫,翻懼僭尤⑬;人主外護聲教⑭,脫加含養⑮,此乃僥倖之徒,不足與比肩也⑯。
【注釋】
①陳事:陳述事情的原委及自己的意見。
②風流:遺風,流風遺韻。
③對策:【文心雕龍.議對】:『對策者,應詔而陳政也。』
④遊說:戰國時代的策士,週遊各國,向統治者陳說形勢,提出政治、軍事、外交等方面的主張,以求取高官厚祿。 【漢紀.孝武紀】:『飾辨辭,設詐謀,馳逐於天下,以要時勢者,謂之遊說。』 儔:輩,類。 ⑤賈誠:出賣忠心。 誠:即『忠』,避隋文帝楊忠諱而改。
⑥省:省悟;不省,即沒有理解。
⑦不貲之賞:【漢書.蓋寬饒傳】:『不貲者,言無貲量可以比之,貴重之極也。』【資治通鑑】卷五【漢紀四十二】胡三省注云:『貲之爲言量也,不貲,謂無量可比也。』
⑧嚴助:西漢會稽(治今浙江紹興)人。 武帝初,郡舉賢良對策,擢爲中大夫,數與朝臣辯論義理,後遷會稽太守。 因與淮南王劉安謀反事牽連,被殺。 朱買臣:西漢會稽吳縣(今江蘇蘇州)人,字翁子。 家貧,賣薪自給。 武帝時,受嚴助推薦,爲會稽太守、中大夫等職,後告張湯陰事,湯自殺,武帝亦誅朱買臣。 吾丘壽王:西漢趙國(治今河北邯鄲西南)人,字子贛。 爲侍中中郎,坐法免,上書願擊匈奴,拜東郡都尉,征入爲光祿大夫侍中。後坐事誅。 主父偃:西漢臨淄(今屬山東)人。 任中大夫,上書主張削弱地方割據勢力,爲武帝所採納,頒布『推恩令』。 因以上書言事,曾—年四遷。 大臣皆畏其口,賄賂以千金。 後爲齊相,以迫齊王自殺而被誅。
⑨—介:耿介。 【後漢書.袁紹傳】:『以臣頗有—介之節,可責以鷹犬之功,故授臣以督司,諮臣以方略。』
⑩瑾瑜:美玉。 蘭桂:香草和桂花。 古人常以此喻懷才抱德之士。【拾遺記】六【後漢錄】日:『夫丹石可磨而不可奪其堅色,蘭桂可折而不可掩其貞芳。』
⑪秕糠:比喻瑣碎。
⑫回穴:迂迴,變化不定。 【文選】宋玉【風賦】:『回穴錯迕。』李善注:『凡事不能定者回穴,此即風不定貌。』
⑬僭尤:『僭』同『愆』,指罪過。
⑭聲教:聲威與文教。
⑮脫:或許,或然。 含養:包容,包涵。
⑯比肩:並肩,與之爲伍。
【譯文】
向人君上書陳事,起自於戰國,到了兩漢,這種風氣流行更廣。 推究它的體制:指責人君短長的,屬諫諍一類;攻訐群臣得失的,屬訟訴一類;陳述國家利害的,屬對策一類;以私人情感來黨附或裁奪的,屬遊說一類。 歸總來說,這四類人的所爲,都是靠出賣忠誠以謀取職位,出賣言論以求得利祿。 他們所說的可能沒有絲毫的益處,反而可能帶來不被人君理解的麻煩,即使有幸使人君感悟,被及時採納,起初他們可能得到無量數的賞賜,但最終還是難逃無法預測的誅殺,就像嚴助、朱買臣、吾丘壽王、主父偃等人一樣,這類人是很多的。
有學識的史官所記錄的,只是取其狂狷耿介、敢於評論時政得失而已,這不是正人君子和謹守法度的人所做的。 現在我們所能看到的,那些懷才抱德之士,都恥於做這種事。 守候於朝門或趨赴於宮闕,向人君上書獻策的,大多是空疏淺薄,自我吹噓,沒有策劃處理國事的大略,儘是些瑣碎的小事,十條之中,一條也不值得採納,即使其中所言合乎當前的事務,那也是人君早就認識到了,不是說人君不知道,只怕是知道了而不能實行罷了。 有的上書人被揭發懷有奸詐謀私,當面與人對質,事情在中途反覆變化,他反而擔心自己會得到罪過。 人君爲了對外維護朝廷的聲威教化,或許對他們予以包涵,但這只能屬於僥倖之徒,是不值得讓人與他們比肩爲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