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卷6力命詩解6生死厚薄自然而然居而若死動而若械 題文詩: 生非貴之,所能存也,身非愛之,所能厚也; 生非賤之,所能使夭,身非輕之,所能使薄. 貴或不生,賤或不死;愛或不厚,輕或不薄, 此似反也,非反也此,自生自死,自厚自薄. 或貴而生,或賤而死;或愛而厚,或輕而薄, 此似順也,非順也此,自生自死,自厚自薄. 鬻熊有語,於文王曰:自然所長,非人所增, 自然所短,非人所損,算無若何.老聃也語, 於關尹曰:天之所惡,孰知其故?言迎天意, 揣其利害,不如其已.楊布問曰:有人於此, 年兄弟也,言兄弟也,才兄弟也,貌兄弟也; 壽夭父子,貴賤父子,名譽父子,愛憎父子, 吾惑之也.楊朱子曰:古人有言,吾嘗識之, 將以告若:不知所以,然而然者,其命也令, 昏昏昧昧,紛紛若若,隨所爲或,隨所不爲, 日去日來,孰知其故?皆命也夫.信命者無, 所謂壽夭;信理者無,所謂是非;信心者無, 所謂逆順;信性者無,所謂安危.此則謂之, 都無所信,無所不信;真矣愨矣,奚去奚就? 奚哀奚樂?奚爲不爲?黃帝書雲:至人也者, 居而若死,動而若械.其亦不知,所以不居, 不知所居;而亦不知,所以不動,不知所動; 不以眾觀,易其情貌,而亦不謂,眾之不觀, 不易情貌.獨住獨來,獨出獨入,孰能礙之?
【原文】
生非貴之所能存,身非愛之所厚;生亦非賤之所能夭,身亦非輕之所能薄。故貴之或不生,賤之或不死;愛之或不厚,輕之或不薄。此似反也,非反也,此自生自死,自厚自薄。或貴之而生,或賤之而死;或愛之而厚,或輕之而薄。此似順也,非順也;此亦自生自死,自厚自薄。鬻熊語文王曰①:『自長非所增,自短非所損,算之所亡若何②。』老聃語關尹曰:『天之所惡,孰知其故?』言迎天意,揣利害,不如其已。
【注釋】
①鬻熊——張湛註:『鬻熊,文王師也。』
②算——張湛註:『算猶智也。』
【譯文】 生命不是因爲尊貴它就能長久存在,身體不是因爲愛惜它就能壯實;生命也不是因爲輕賤它就能夭折,身體也不是因爲輕視它就能孱弱。所以尊貴它也許不能生存,輕賤它也許不會死亡;愛惜它也許不能壯實,輕視它也許不會孱弱。這似乎是反常的,其實並不反常,因爲它們是自然生存、自然死亡、自然壯實、自然孱弱的。也許尊貴它能夠生存,也許輕賤它會導致死亡;也許愛惜它能夠壯實,也許輕視它會導致孱弱。這好像是正常的,其實並不正常,它們也是自然生存、自然死亡,自然壯實,自然孱弱的。鬻熊對周文王說:『自然長壽不是人所能增加的,自己短命不是人所減損的,智慧對於生命無可奈何。』老聃對關尹說:『天所厭惡的,誰知道是什麼緣故?』說的是迎合天意,揣摩利害,不如停止。
【原文】
楊布問曰①:『有人於此,年兄弟也,言兄弟也②,才兄弟也,貌兄弟也,而壽夭父子也,貴賤父子也,名譽父子也,愛憎父子也。吾惑之。』楊子曰:『古之人有言,吾嘗識之,將以告若:不知所以然而然,命也。令昏昏昧昧,紛紛若若,隨所爲,隨所不爲,日去日來,孰能知其故?皆命也夫。信命者,亡壽夭;信理者,亡是非;信心者,亡逆順;信性者,亡安危。則謂之都亡所信,都亡所不信。真矣愨矣③,奚去奚就④?奚哀奚樂?奚爲奚不爲?【黃帝之書】云:「至人居若死,動若械。」亦不知所以居,亦不知所以不居;亦不知所以動,亦不知所以不動。亦不以眾人之觀易其情貌,亦不謂眾人之不觀不易其情貌。獨住獨來,獨出獨入,孰能礙之?』【注釋】
①楊布——張湛註:『楊朱弟也。』
②言——俞樾:『「言」字無義,當從【釋文】作「訾」。【管子·君臣上篇】「吏嗇夫盡有皆程事律」,即此「訾」字之義。官秩貴賤必視「訾程」爲難。「訾兄弟也」,正與下文「貴賤父子也,相應。』訾,音 zī,限。訾程,指人與事的程限,資歷。
③愨——誠篤。
④去就——猶言去留,或去來。
【譯文】 楊布問楊朱說:『這裡有些人,年齡差不多,資歷差不多,才能差不多,相貌差不多,而長壽與早夭大不相同,尊貴與低賤大不相同,名分與榮譽大不相同,喜愛與憎惡大不相同。我很不理解。』楊朱說:『古時候的人有句話,我曾把它記了下來,現在告訴你:不知道爲什麼這樣而這樣的,這是命運。現有的一切都糊裡糊塗,紛雜混亂,有的去做了,有的沒有去做,一天天過去,一天天到來,誰能知道其中的緣故?都是命運啊!相信命運的,無所謂長壽與夭亡;相信自然之理的,無所謂是與非;相信心靈的,無所謂困難與順利;相信自然本性的,無所謂安全與危險。這就叫做都沒有什麼可相信的,都沒有什麼可不相信的。真實呀,誠信呀,去了哪裡,又回到了哪裡?悲哀什麼,高興什麼?做什麼,不做什麼?【黃帝之書】說:「德性最高的人坐下來像死了一樣,動起來像機械一樣。」也不知道爲什麼坐,也不知道爲什麼不坐;也不知道爲什麼動,也不知道爲什麼不動。也不因爲大家都來觀看而改變情態與形貌,也不因爲大家都不來觀看而下改變他的情態與形貌。獨自去,獨自來,獨自出,獨自入,誰能阻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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