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夫論】卷21勸將詩解1誅賞威勸強兵昌德義士徼名貪夫求賞 題文詩: 太古之民,淳厚敦樸,上聖撫之,恬澹無爲, 體道履德,簡刑薄威,不殺不誅,而民自化, 此德之上.德稍弊薄,邪心孳生,次聖繼之, 觀民設教,作爲誅賞,以威勸之,既作五兵, 又爲之憲,以正厲之.詩經有雲:修爾輿馬, 弓矢戈兵,用戒作則,用逖蠻方.故曰兵之, 設也久矣.涉歷五代,以迄於今,國未嘗不, 以德昌而,以兵強也.今兵巧械,盈乎府庫, 孫吳之言,聒乎將耳,諸將用之,進戰兵敗, 退守城亡,是何也哉?曰彼此情,主上不聞, 勝負之數,將心不明,士進無利,而退無畏, 此所以然.服重上阪,出馳千里,馬之禍也. 良馬樂之,以王良足,爲盡力也.先登陷陣, 赴死嚴敵,民之禍也.節士樂之,以明君可, 爲效死也.凡人所以,肯赴死亡,而不辭者, 非爲趨利,則因避害.無論賢鄙,愚智皆然, 顧其各所,利害異爾.不利顯名,則利厚賞; 不避恥辱,則避禍亂.非此四者,雖聖不能, 以要其臣,慈父不能,以必其子.明主深知, 之故崇利,顯害以與,下市而使,親疏貴賤, 賢鄙愚智,必順我令,乃得其欲,是以一旦, 軍鼓雷震,旌旗並發,士皆奮激,競於死敵, 豈其人情,厭久生而,樂害死哉?乃義士且, 以徼其名,貪夫且以,求其賞爾.因人制宜. 【原文】 太古之民,淳厚敦樸,上聖撫之,恬澹無爲〔2〕,體道履德,簡刑薄威,不殺不誅,而民自化,此德之上也。德稍弊薄〔3〕,邪心孳生,次聖繼之,觀民設教〔4〕,作〔5〕爲誅賞,以威勸之,既作五兵,又爲之憲,以正厲之〔6〕。詩云:『修爾輿馬,弓矢戈兵,用戒作則,用逖蠻方〔7〕。』故曰:兵之設也久矣〔8〕。涉歷五代,以迄於今〔9〕,國未嘗不以德昌而以兵強也〔10〕。 【注釋】 〔1〕○鐸按:西羌之亂,與後漢相終始,而其橫涌旁決,莫劇於安、順之時。所以然者,士無死敵之勇,將無合變之奇,故雖烏合獸聚,猝發而不能制。節信有激而言,非徒議兵已也。此以下三篇皆論邊事,當參合觀之。 〔2〕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云:『聖人爲無爲之事,樂恬憺之能。』按說文恬、憺並訓『安』,『澹』則『憺』之假借,亦作『淡』,莊子胠篋篇云:『恬淡無爲。』 〔3〕○鐸按:『德』疑當作『後』,涉上『德』字而誤。班祿篇云:『太古之時,烝黎初載,未有上下,而自順序 ,天未事焉,君未設焉。後稍矯虔,或相陵虐,侵漁不止。』此節文勢正與彼同。 〔4〕易觀象詞。○鐸按:已見浮侈、述赦篇。 〔5〕『作』舊作『坐』。古『●』字與『坐』相近。○鐸按:此俗音訛。 〔6〕商子更法篇云:『伏羲、神農教而不誅,黃帝、堯、舜誅而不怒。及至文、武,各當時而立法,因事而制禮。禮法以時而定,制令各順其宜 ,兵甲器備,各便其用。』 〔7〕抑。今詩『輿』作『車』,『戈』作『戎』,『作則』作『戎作』,『逖』作『X』。按說文云:『X,古文逖。』○鐸按:此所引乃魯詩,故文義並與毛詩不同,說見陳喬樅魯詩遺說考十七。 (修爾輿馬,弓矢戈兵,用戒作則,用逖蠻方。譯文:整治你的車和馬,弓箭武器認真修,防備一旦戰事起,征服國外眾蠻酋。) 〔8〕襄廿七年左傳。 〔9〕『迄』治要作『迨』。 〔10〕史記自序序律書云:『非兵不強,非德不昌。』 【原文】 今兵巧之械〔1〕,盈乎府庫〔2〕,孫、吳之言,聒乎將耳,〔3〕然諸將用之,進戰則兵敗,退守則城亡〔4〕。是何也哉?曰:彼此之情,不聞乎主上,勝負之數,不明乎將心〔5〕,士卒進無利而自退無畏〔6〕,此所以然也。 【注釋】 〔1〕史記律書云:『其於兵械尤所重』,正義云:『內成曰器,外成曰械。械謂弓、矢、殳、矛、戈、戟。』漢書藝文志論兵書云:『技巧者,習手足,便器械,積機關,以立攻守之勝者也。』 〔2〕禮記樂記云:『車甲釁而藏之府庫。』曲禮云:『在府言府,在庫言庫。』鄭註:『庫,謂車馬兵甲之處也。』月令云:『審五庫之量。』御覽一百九十一引蔡邕月令章句云:『五庫者,一曰車庫,二曰兵庫。』淮南子時則訓云:『七月官庫。』高誘註:『庫,兵府也。』說文云:『庫,兵車藏也。』
〔3〕韓非子五蠹篇云:『境內皆言兵,藏孫、吳之書者家有之。』漢書藝文志兵家:『吳孫子兵法八十二篇,吳起四十八篇。』說文云:『聒,讙語也。』一切經音義廿引蒼頡篇云:『擾亂耳孔也。』
〔4〕韓非子五蠹篇云:『出兵則軍敗,退守則城拔。』
〔5〕孫子謀攻篇云:『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始計篇云:『主孰有道?將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眾孰強?士卒孰練?賞罰孰明?吾以此知勝負矣。』商子戰法篇云:『兵起而程敵,政不若者勿與戰,食不若者勿與久,敵眾勿爲客,敵盡不如,擊之勿疑。故曰:兵大律在謹,論敵察眾,則勝負可先知也。』六韜兵征篇:「太公曰:『勝負之徵,精神先見,明將察之。』」
〔6〕治要無『自』字。按晉語梁由靡論慶鄭云:『不聞命而擅進退,犯政也。』又云:『戰而自退,後不可用。』此『自退』之證。或云:『自』即『而』之駁文,贊學篇亦以『而』爲『自』。○鐸按:退而無畏,則爲擅退甚明,『自』字贅,故魏徵刪之。
【原文】
夫服重上阪〔1〕,出馳千里〔2〕,馬之禍也。然節馬〔3〕樂之者,以王良足爲盡力也〔4〕。先登陷陣,赴死嚴敵,民之禍也。然節士樂之者,以明君可爲效死也〔5〕。凡人所以肯赴死亡而不辭者〔6〕,非爲趨利,則因以避害也〔7〕。無賢鄙愚智皆然,顧其所利害有異爾。不利顯名,則利厚賞也〔8〕;不避恥辱〔9〕,則避禍亂也。非此〔10〕四者,雖聖王不能以要其臣,慈父不能以必其子〔11〕。明主深知之,故崇利顯害以與下市〔12〕,使親疏貴賤賢鄙愚智,皆必順我令乃得其欲〔13〕,是以一旦軍鼓雷震,旌旗並發〔14〕,士皆奮激,競於死敵者,豈其情厭久生,而樂害死哉〔15〕?乃義士且以徼其名〔16〕,貪夫且以求其賞爾。〔17〕
【注釋】 〔1〕『阪』治要作『■』,誤。楚策:「汗明曰:『夫驥之齒至矣,服鹽車而上太行,中阪遷延,負轅不能上。』」漢書晁錯傳云:『上下山阪,出入溪澗,中國之馬弗與也。』
〔2〕莊子秋水篇云:『騏驥驊騮,一日而馳千里。』『出馳』治要作『步驟』。按荀子哀公篇云:『步驟馳騁。』
〔3〕『節馬』治要作『騏驥』。王先生云:「『節馬』當是『良馬』,涉下『節士』而誤。」 〔4〕『以王良』治要作『以御者良』。按『王良』疑當作『良工』。呂氏春秋知士篇云:『今有千里之馬於此,非得良工,猶若弗取。良工之與馬也相得,則然後成。譬之若枹之與鼓。夫士亦有千里,高節死義,此士之千里也。能使士行千里者,其惟賢者也。』○鐸按:王良識馬,故馬樂爲盡力,猶明君愛士,故士樂爲效死。此義出楚策。論衡狀留篇本之云:『驥曾以引鹽車矣,垂頭汗落,行不能進。伯樂顧之,王良御之,空身輕馳,故有千里之名。』此言王良,猶楚策言伯樂,而論衡二人並舉也。治要『御者良』,衍『者』字,淮南子覽冥訓高註:『王良,晉大夫郵無恤子良也,所謂御良也。』是王良亦稱御良之證。新語術事亦云:『馬爲御者良。』
〔5〕史記貨殖傳云:『壯士在軍,攻城先登,陷陣卻敵,斬將搴旗,前蒙矢石,不避湯火之難者,爲重賞使也。』韓詩外傳十:「卞莊子曰:『節士不以辱生。』」楚策:「張儀曰:『法令既明,士卒安難樂死。』」
〔6〕『者』字舊脫,據治要補。
〔7〕管子明法解云:『人臣之行理奉命者,非以愛主也,且以就利而避害也。』
〔8〕『賞』當作『實』。史記魯仲連傳云:『此兩計者,顯名厚實也。』下文亦云『榮名厚實』。
〔9〕『恥』舊作『聖』,據程本改。
〔10〕『此』字舊脫,據治要補。
〔11〕管子形勢解云:『民之所以守戰至死而不衰者,上之所以加施於民者厚也。故上施厚,則民之報上亦厚;上施薄,則民之報上亦薄。故薄施而厚責,君不能得之於臣,父不能得之於子。』
〔12〕韓非子難一云:『臣盡死力以與君市,君垂爵祿以與臣市。君臣之際,非父子之親也,計數之所出也。』說苑復恩篇云:『君臣相與,以市道接。君懸祿以待之,臣竭力以報之。逮臣有不測之功,則主加之以重賞。如主有超異之恩,則臣必死以復之。』
〔13〕商子賞刑篇云:『所謂壹賞者,利祿官爵,摶出於兵,無有異施也。夫故知愚貴賤勇怯賢不肖,皆知盡其胸臆之知,竭其股肱之力,出死而爲上用也。
〔14〕說苑指武篇:「子路曰:『鐘鼓之音,上聞於天,旌旗翩翻,下蟠於地,由且舉兵而擊之。』」呂氏春秋期賢篇云:『野人之用兵也,鼓聲則似雷。』
〔15〕史記司馬相如傳喻巴蜀檄云:『人懷怒心,如報私讎,彼豈樂死惡生,非編列之民,而與巴蜀異主哉?』『害』治要作『空』。按作『空』是也。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子羔謂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門已閉,子可還矣,毋空受其禍。』」漢書高帝紀:『項伯夜馳見張良,具告其實,欲與俱去,毋特俱死。』蘇林曰:『特,但也。』顏師古曰:『但,空也。空死而無成名。』
〔16〕『徼』舊作『激』,據治要改。『徼』與下『求』字同義。說苑談叢篇云:『人激於名,不毀爲聲。』『激』言『於』,不言『其』。漢書揚雄傳云:『不修廉隅,以徼名當世。』顏師古註:「徼,要也。字或作『激』,激,發也。」按『激』亦字誤,顏說非也。
〔17〕淮南子兵略訓云:『夫人之所樂者,生也,而所憎者,死也。然而高城深池,矢石若雨,平原廣澤,白刃交接,而卒爭先合者,彼非輕死而樂傷也,謂其賞信而罰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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