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史記.八書·禮書】詩解3禮義文理所以養情聖一禮義則兩得之治辨之極彊固之本威行之道功名之總 題文詩: 君子既已,得其養又,好其辨也.所謂辨者, 貴賤有等,長少有差,貧富輕重,皆有稱也. 故天子以,大路越席,所以養體;側載臭茝, 所以養鼻;前有錯衡,所以養目;和鸞之聲, 步中武象,驟中韶濩,所以養耳;龍旗九斿, 所以養信;寢兕持虎,鮫韅彌龍,所以養威. 是故大路,之馬其必,信至教順,然後乘之, 所以養安.孰知出死,要節之所,以養生也. 孰知夫輕,費用之所,以養財也,孰知夫恭, 敬辭讓之,所以養安,孰知夫禮,義文理之, 所以養情.人苟生之,爲見若者,必死苟利, 爲見若者,必害怠惰,爲安若者,必危情勝, 爲安必滅.故聖人一,之於禮義,則兩得之; 一於情性,則兩失之.故儒者將,使人兩得, 之墨者使,人兩失是,儒墨之分.治辨之極, 彊固之本,威行之道,功名之總.王公由之, 以一天下,臣諸侯也;弗由之所,以捐社稷. 是故堅革,利兵不足,以爲勝高,城深池不, 足以爲固,嚴令繁刑,不足爲威.由其道也, 則行不由,其道則廢.楚人者雖,鮫革犀兕, 所以爲甲,堅如金石;宛鉅鐵施,鑽如蜂蠆, 輕利剽,卒如熛風.兵殆垂涉,唐昧死焉; 莊蹻起兵,楚分爲四;是豈無堅,革利兵哉? 其統之者,非其道故.汝潁爲險,江漢爲池, 阻以鄧林,緣以方城.然而秦師,之至鄢郢, 舉若振槁.是豈無固,塞險阻哉?其統之者, 非其道故.紂剖比干,囚禁箕子,爲炮烙刑, 刑殺無辜,臣下懍然,莫必其命.然周師至, 而令不行,乎下不能,用其民是,豈令不嚴, 刑不鷟哉?所以統之,非其道故.至道禮義.
【原文】3 君子既得其養,又好其辨也。所謂辨者,貴賤有等,長少有差,貧富輕重皆有稱也。故天子大路越席,所以養體也;側載臭茝,所以養鼻也;前有錯衡,所以養目也;和鸞之聲,步中武象,驟中韶濩,所以養耳也;龍旗九斿,所以養信也;寢兕持虎,鮫韅彌龍,所以養威也。故大路之馬,必信至教順,然後乘之,所以養安也。孰知夫出死要節之所以養生也。孰知夫輕費用之所以養財也,孰知夫恭敬辭讓之所以養安也,孰知夫禮義文理之所以養情也。
【譯文】 君子欲望既得到滋養而滿足,又願受到"辨"的限制。所謂辨,就是辨別貴賤使有等級,長少使有差別,貧富輕重都能得到相稱的待遇。因此,天子以大路越席保養身體;身旁放著香草,用來養鼻;前面的車衡經過嵌錯裝飾,用來養目;車動時,鸞鈴叮,節奏緩和如【武】、【象】二舞的樂曲,急驟如【韶】、【濩】舞曲,是用來養耳的;龍旗下,九旒低垂,是用來養信用的。戰陣上,以兕牛皮爲席,車上手握處,雕成虎文,用鮫魚皮蒙馬腹,雕龍文飾車軛,是用來養威的。駕馭大路的馬,之所以必須調教順馴,才能乘坐,是爲了養安。誰能知道,士人出生入死,邀立名節,正是爲了養護他們的生命?誰能知道,輕財好施,揮金如土,是爲了養護錢財?誰知謙恭辭讓、循循多禮,是爲了養護平安?誰知道知書達禮,溫文儒雅,是可以安養性情的? 【注釋】 <1>稱:相稱。 <2>側:身旁。臭:香。【易·繫辭】:『其臭如蘭』。 <3>和鸞:車馬鈴。 <4>步:步伐,緩曰步。【武】【象】:樂舞名。 <5>驟:疾行。【韶】【旗】,樂舞名。 <6>龍旗:【爾雅·釋天】:『有鈴早旗』。郭璞注說:『懸鈴於竿頭,畫蛟龍於旒』。旒就是旗下垂的飾物。邢昺解釋說:『【司常】云,'交龍爲旗」,又曰'諸侯建旗」。然則旗者,畫二龍於上,一升一降相交,又懸鈴於竿,是諸侯之所建也』。九斿:旌旗的旒叫做斿,即旗子下垂的鑲邊。此處說是龍旗九斿,是指諸侯之旗。 <7>養信也:信作信用、憑據。全句的意思是爲了確立、保護諸侯的信用,製造了龍旗,並配以九旗,做爲諸侯號令的標誌或憑據。 <8>寢兕(sì,寺):【索隱】解釋是以兕牛皮爲席,【周禮·春官·司几筵】所掌五席之中無兕牛皮席。持虎:【索隱】說是『以猛獸皮文飾倚較(按:即輢較。較,指車兩旁扶手木,立者爲輢,橫者爲較,較在輢上)及伏軾(按:車前橫木爲軾。古的車多立乘,平時倚靠在輢較上,爲表敬意,向前探身,以手扶軾,稱爲伏軾)。 <9>鮫(xiǎn,顯):鮫,【荀子·禮論】作蛟,古字通用。爲馬肚帶,以鮫魚皮製成。一說裝飾成蛟龍形,皆通。彌龍:彌是復蓋的意思,彌龍指復蓋著龍紋,仍然是說車飾。 <10>養威也:養,指保持、增加。用以上這些猛獸紋飾,保持並增加王者的威武氣勢。 <11>大路之馬:駕駛大路(天子五路之一)的馬。 <12>信至教順:信能至,教能順。或者說能至於信,順於教。前一種解釋,信、教都是駕車的人對於馬發出的信號、指令;至表示信號能至於馬身上,即被馬感知,順表示順從。後一種解釋信是信用,其餘與第一種解釋相同。 <13>出死:出生入死。要(邀)節:希求名節。要作邀解。 <14>文理:即禮。理是禮之質,文是禮之飾。 【原文】 人苟生之爲見,若者必死;苟利之爲見,若者必害;怠惰之爲安,若者必危;情勝之爲安,若者必滅。故聖人一之於禮義,則兩得之矣;一之於情性,則兩失之矣。故儒者將使人兩得之者也,墨者將使人兩失之者也。是儒墨之分。 【譯文】 人若一意苟且求生,如此必死;一意苟且圖利,如此必受害;安於懈怠、懶惰的必危,固執情性的必亡。因此,聖人一概處之以禮義,就能獲生避死、近利遠害、居安離危,事事得兩全其美了。反之,若一概任情盡性,就會兩者齊失。而儒者的學說使人兩全其美,墨家學說使人兩皆有失,這是儒墨兩家的分別。 【注釋】 <1>苟生:苟即苟且,意爲草率,得過且過。苟生即爲了求生,一切都從簡,引伸爲一意求生。爲見:作爲見解,目的。 <2>若者:若是者,像這樣的。 <3>情勝:情勝理。即感情勝於理智。 <4>一之於禮義:一切從禮義出發,按禮義辦事。 <5>【史記·太史公自序】說,儒者『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別,雖百家弗能易也』。是說儒者重禮,既合情,又合理,百家不能改易。墨者自奉儉薄,『必以此爲萬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則尊卑無別也。……故曰'儉而難遵」』。尊卑無別,言其不合理;儉而難遵,言其不合人情。所以說,儒者使人兩得之,墨者使人兩失之。 【原文】 治辨之極也,彊固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總也。王公由之,所以一天下,臣諸侯也;弗由之,所以捐社稷也。故堅革利兵不足以爲勝,高城深池不足以爲固,嚴令繁刑不足以爲威。由其道則行,不由其道則廢。楚人鮫革犀兕,所以爲甲,堅如金石;宛之鉅鐵施,鑽如蜂蠆,輕利剽,卒如熛風。然而兵殆於垂涉,唐昧死焉;莊蹻起,楚分而爲四參。是豈無堅革利兵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汝潁以爲險,江漢以爲池,阻之以鄧林,緣之以方城。然而秦師至鄢郢,舉若振槁。是豈無固塞險阻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紂剖比干,囚箕子,爲炮烙,刑殺無辜,時臣下懍然,莫必其命。然而周師至,而令不行乎下,不能用其民。是豈令不嚴,刑不鷟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 【譯文】 禮是治世辨惑的極點,強國固家的根本,威力施行的基本方法,事功名位的總表現。王公奉行它,可以統一天下,臣服諸侯;不奉行就會捐棄社稷,破家亡國。所以,堅韌的甲冑、犀利的兵器,不足以獲得勝利,高大的城牆、寬深的溝池,不足以爲險固,嚴酷的號令、繁苛的刑罰,不足以增加威嚴。按禮辦事,就事事成功,不按禮辦事,就諸事皆廢。楚人以鮫魚革,犀牛、兕牛皮爲衣甲,堅韌如同金石;又有宛城製造的大鐵矛,鑽刺時犀利如鋒蠆之尾;軍隊輕利飄速,士卒像疾風驟雨般迅捷。然而,兵敗於垂涉,將軍唐昧戰死;莊蹻起兵,楚國分而爲四。這能說是由於沒有堅甲利兵嗎?是統領的方法不對頭啊。楚國以汝水、穎水爲險阻,以岷江、漢水爲溝池,以鄧林與中原相阻隔,以方城山爲邊境。然而,秦國軍隊直攻到鄢郢,一路如摧枯拉朽。怎能 說是因它無險可守呢?是統馭的方法不對啊。殷紂王剖比干之心,囚禁箕子,造炮烙刑具,殺害無罪之人,當時臣民懍然畏懼,生死不保。周朝軍隊一到,紂王命令無人奉行,百姓不爲所用,怎能說是號令不嚴、刑罰不峻呢?是統領的方法不對頭啊。【注釋】 <1>由之:由其道,奉行,按著它做。 <2>弗:不。 <3>捐:拋棄。 <4>池:城池。 <5>鮫:指蛟魚皮。革:皮革。犀、兕:指犀牛與兕牛的皮革。 <6>甲:衣甲,戰陣所服,以防矢石兵刃。 <7>施:同鍦,即矛。 <8>鑽:鑽刺。蜂蠆:猶言蜂蠆之尾。蠆,蠍類毒蟲。 <9>剽遬:剽悍迅捷。遬,當作遬,同速。 <10>卒:士兵。熛(biāo,標)風:火飛爲熛,熛風即謂如火之飛,如風之揚,極言其迅捷。 <11>殆:危。此言兵敗,幾乎滅亡。垂涉:一作垂沙,地名。 <12>唐昧:楚將。昧或作蔑。 <13>參:即『三』字。四參,【荀子·議兵】作三四。分爲四參,猶言四分五裂,國家大亂的意思。 <14>堅革利兵:革是制甲的材料,所以說成堅甲利兵亦通。兵指兵刃器械。 <15>舉:拿下來。指攻陷鄢郢二城。振槁:【廣韻】:振,『裂也』,又『動也』;槁,指槁木及其他朽腐之物,動、裂或摧敗槁木及其他朽腐之物,是極言其易。 <16>炮烙:亦炮烙,刑具名。 <17>辜:【說文】:『辜,罪也』。刑殺無辜,謂將無罪之人刑而殺之。 <18>懍然:畏懼貌。 <19>莫必其命:不敢自言其性命必然如何,是朝不保夕的意思。 <20>陖:同峻。即險。峻刑就是嚴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