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形而上學

從這次課開始，就講到屬於羯磨曼路線的三家了。一個是道家，一個是印度的宗教，一個是佛法的小乘。這三家都屬於在羯磨曼里去解決問題的派別。

6.1道家線路之評定

先講第一家，道家。首先我們看一下道家是不是在羯磨曼里解決問題。

第一小點，整個中國文化都是以易經為體的，而【易】的主要精神，莊子說『易以道陰陽』，【繫辭》裡有一句話說『一陰一陽之謂道』，這都把易的精神概括出來了，也把整個中國文化的形上學精神概括出來了。中國文化當中形上學的主要問題是陰陽，研究如何解決陰陽的問題，如何把握陰陽，就像【黃帝內經》裡的真人『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都是針對這一問題的。道家屬於中國文化的一個很重要的宗派，所以它也以易經為體。我認為道家文化全體是易，而儒家是以易為體、以餘五經為用。道家體也是易，用也是易，全是易學。既然它全體是易，那它就要全力以赴去解決陰陽的問題，解決陰陽對立復歸到太極乃至無極的問題，它全力以赴就要解決這個問題，所以它全體是易。而儒家一方面要內聖，一方面要外王，一方面要解決陰陽對立的問題，另一方面還要分陰分陽，安立陰陽。所以它是兩條路線，有一個上達的，還有一個下達的路線。道家就是一往地上達，莊子在【天下篇】中說得很清楚，他把自己歸結到方術中最高的境界，比老子還高，他對自己的評價是：『其於宗也，可謂調適而上遂矣』，宗就是本體，這完全是一種上達的精神。而對於儒家來說，內聖是上達的，等上達到一定程度，內聖的工夫做好了之後，還要下達，回過頭來在人群當中去做一些事情，利益人群。

所以道家要解決的問題就是陰陽，雖然整個羯磨曼中的問題是動靜，具體到道家，可以用陰陽來說明，具體到印度文化時，我們把它叫做生滅，這是動靜問題在中國文化和印度文化中不同的表現。在中國文化中就是陰陽，陰陽最重要的含義就是動靜，陽動陰靜。

陰陽雖然說是概括了所有對立面的一個抽象概念，但它也有一些最基本的含義，它的本義是明暗，但是發展到抽象時，它的最主要的含義就是動靜了。它的本義在【說文》裡有解釋，其動靜的含義，周敦頤先生在【太極圖說】中非常明確地指出：『無極而生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復靜，靜而生陰』。這就把陰陽的主要屬性界定為動靜。我們再來看『易』字，易有兩個最基本的含義，一般說來鄭玄把它解釋為三個意思：變易、不易和簡易，我們把簡易這個含義略去不講，實際上最基本的兩個含義就是變易和不易。變易就是動，不易就是靜，所以【易經】就是在研究動靜的問題。這是經學傳承的解釋，易字本身就是不易和變易，可見中國文化整個都在研究動靜的問題。而中國文化在不易和變易之間，研究的主要還是變易，特別是儒家易傾向於研究變易，而道家易對不易的研究比儒家要注重，印度文化更偏重於研究不易的一面，對變易印度文化比較忽略。可見中國文化相對於印度文化來說更偏重於研究變易的一面，這是易的問題。

講第二個小問題，我們來看一下老子的學術。老子學術的精神可歸結為致虛極守靜篤。第十六章曰：『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復命。復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逮。』這段裡邊最重要的就是最前邊這兩句，『致虛極，寧靜篤』。整個老子學術的方向，他要做的事就是要致虛極、寧靜篤，達到極虛極靜的狀態。『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他先提出了目標是要達到虛靜，然後回過頭來說萬物的不靜、萬物並作來說動的問題。作即是羯磨，萬物的本身是在動作的。『吾以觀其復』，我卻要往回看，它們的根本在哪裡。『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看它的根到底在哪裡？『歸根曰靜』，它的根就是一種靜的狀態，歸到根上就達到了靜的狀態，『是謂復命，復命曰常』，達到原本的狀態了，那種靜的狀態就叫做常。從以上可以很明顯地能看出來老子的方向是要從動而歸於靜，這是要解決動靜的問題。

我們再來看莊子，整個莊子的精神就是【大宗師】的精神，【大宗師】是莊子內七篇的歸宿。內七篇據王夫之說是這樣一個結構：【逍遙遊】是總綱，【齊物論】是見地，先建立一種平齊萬物的見解，然後【養生主】是內修的方面，【人間世】在內修的基礎上達到一種外用，【德充符】是進一步的內修，【應帝王】是德充之後的外用，最後歸於不死不生之大宗。所以【大宗師】的精神，是一個超生死、齊生死的精神，而【大宗師】又是整個莊子內七篇的歸宿，整個【大宗師】這一篇就是在談生死的問題，如何能齊生死於一條，從見地上和修行上把生死看破。真人就是通過修行得道了，把生死齊為一條的人。整個【大宗師】都在談如何解決生死的問題。所謂生死就是動靜問題的另外一個名稱，動靜問題有很多不同的名稱，也可以叫做生滅，也可以叫做陰陽，也可以叫做生老，也可以叫做無常，都是不同的名稱，當然它們有不同角度的含義，生死主要是對有情以及有情的分段生死來說的，

再看一下【悟真篇】。紫陽先生在其【悟真篇】後序中說到了傳內丹的目的是什麼。『此道至微至妙，世人根性迷鈍，執其有身而惡死悅生，故卒難了悟。黃老悲其貪着，乃以修生之術順其所欲，漸次導之。』因為凡夫惡死悅生，就用金丹大道順其所欲來引導他，說『你修金丹吧，能夠長生不死』。所以整個內丹術的精神就是長生不老，或者叫長生不死，解決老死的問題。【悟真篇】第一和第二兩段詩就是在說無常的問題，讓人能夠生起出離心，認清無常的真相。『其一不求大道出迷途，縱負賢才豈丈夫，百歲光陰石火爍，一生身世水泡浮。唯貪利祿求榮顯，不顧形容暗悴枯，試問堆金等山嶽，無常買得不來無？』這跟佛法小乘的思想是完全一致的。『其二，人生雖有百年期，夭壽窮通莫預知。昨日街頭猶走馬，今朝棺里已眠屍。妻財拋下非君有，罪業將行難自欺。大藥不求怎得遇，遇之不煉是愚痴。』昨天還在街上溜狗、溜馬呢！今天已經進棺材了。這是說你光知道無常還不行，還要求仙，以求解決這個無常、生死的問題。張先生指出來的就是你要煉內丹術，要求大藥。遇到了不煉那更是傻子，是愚痴。

在唐以前，中國的道家以外丹為主，葛洪等人都是依外丹而成就的，能達到屍解的境界。能夠拔宅飛升的是許旌陽，肉體都飛走了。外丹路線就是吃鉛汞煉成的金丹。有好多吃這些藥的人一沒有斷食，二沒有斷淫，不斷這兩條，那就是速死之道。第一點要辟穀，因為外丹吃下去以後，食物跟外丹會有中毒的反應，所以不能吃東西。第二點要斷淫，因為外丹都是壯陽的，你吃了以後性慾會很旺盛，如果不斷淫慾，像皇帝和那些富人顯然要出問題。兩條做不到就是速死之道。主要煉外丹的同時，輔以內煉，這是外丹路線。後來的內丹派是以內煉為主，有些亦輔以外丹。像王力平的師傅他的道法就是以外丹為輔，王立平也吃過外丹。

我們可以看出道家確實是在羯磨曼中解決問題的，去解決陰陽動靜、或者叫生死的問題。我們再來比較一下，它跟同屬羯磨曼里的印度文化這一系的區別，他們都是要解決動靜問題，兩者區別在何處呢？剛才說了中國文化是易的精神，在這點上印度文化和中國文化是有區別的。印度文化追求的是不生，而中國文化追求的是不死。中國文化追求的是長生，它是站在生的角度，認為生是好的，而印度文化對生的認識是極端的污穢和消極，他要達到不生，相差是相當大的。南懷瑾先生對這個問題說得很好：

大家都知道，古今中外的哲學都在研究宇宙人生的問題，想在其中求得使人類得到永久平安的對策。然而哲學思想，正如宗教信仰一樣，都是基於對人生的悲觀、對世界的缺憾而發出。（按印度文化是這種觀點的典型，對人生的認識極其悲觀，極其的污穢、下劣，認為世界很缺憾。）雖然哲學與宗教一樣，也都為現實人生與現實世界問題而努力，可是它的最終要求與最高目的，大體都是為了研究生死問題。（實際上是要不生，超出這種悲觀的人生，出離這個穢污的人生和缺憾的世界。）尤其在宗教思想上，正如一般人所說，都為死的問題做工作，鄙棄人生，而否定現實，果然他們也在盡力善化人生，美化現實，但它的目的仍然是把現實人生努力的成果，作為死後靈魂超脫的資本，換言之，宗教與哲學大致都站在死與滅亡的一邊喊話，呼喚靈魂的升華。只有中國文化根據【易經】學系的思想，與這種精神大有不同之處，因為生與死、存在與滅亡，只是兩種互相對待的現象，等於一根棒的兩端，也猶如早晨與夜晚，如果站在日薄崦嵫、黃昏衰草的一方，看到那『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的情景，一切只有過去，沒有未來，實在充滿了無限淒涼的悲感。然而站在晨朝的東方，『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的一面，看到那『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生命源頭，永遠會有明天，永遠有無盡的未來，實在給予人們有無比的生氣，無窮的遠景。中國文化【易經】學系的思想便是從生的一端觀看宇宙萬有和人生，因此建立『生生不已之謂易』的觀念。』（【禪宗與道家】復旦大學出版社1991年3月第一版第196頁）

易經學系的精神跟其它文化有着很明顯的不同。他站在生的一面讚揚人生，有些類似的是古希臘文化。但古希臘文化與我們的文化根本上是不同的，它本質上是悲觀的，但表面是一種醉生夢死的樂觀，是沉醉於陳酒美人當中的假樂觀，而不是真樂觀。而中國文化是真正看到了人性善的一面、遠遠超出動物性的極高明的一面，它就着眼在這個方面，把人生提升為真人和聖人，所以它能夠對人生有一種真實的樂觀的理解。而古希臘文化不行，他看到的只是人性惡的一面，所以古希臘文化對人生和世界持的看法是最悲觀的，比其他的宗教還要悲觀。因為他一點希望都沒有，潘多拉的盒子裡就剩下希望被關閉了，人類是沒有希望的，在其他宗教里都給人以來世的希望，而古希臘人連來世的也沒有，它能想望的只是一種肉慾的麻醉的幸福。文藝復興以後，復興的就是這種精神，到了現在，這種精神就非常明顯了。而印度文化看人是着眼於現實性中惡的一面，但它同時能看到人的本性是至善的，經過刻苦修行，將現實性改造後是可以回到這個至善境界的。所以說它對現世人生持一種悲觀看法，希望能夠超出人生、超出人的境界，達到極端的善的境界，它就不站在人的立場上說話了，而是站在遠高於人的立場上來說話。整個印度文化所求的最高境界，都不在人這個境界上了。而是梵天的境界、佛的境界，都遠高於人的。這一點，梁漱溟先生在其【儒佛異同論》裡說得非常清楚。在文革時期最艱難的時候，紅衛兵把他清除到小南屋裡去了，不准他住正屋了，給了一間四面都不透風的讓他住，正是個大夏天，屋裡邊非常悶熱，一本資料也沒有，梁先生就在這種極端艱難的情況下，不靠一本資料，寫成了三萬字的【儒佛異同論】。這種精神、這種修養就不是一般學者所能有的了，這是聖賢境界啊！

第三小點我們可以評價一下以上跟印度的不同。

道家求長生的精神就限制了它上達本體的深度，所以正宗的道家所達到的境界只是欲界天，而印度文化就要遠遠高於欲界天，最高可達非想非非想天。就是因為道家志求寂滅的精神不足，比印度文化要差得遠，所以他最高的境界還是要以肉身飛升天宮。這樣的話，就滯於外表了，因為要煉肉身就不能深入，精力總是不能夠二用的，達到某種境界以後就回過頭來煉肉身了，把肉身煉化就飛上去了，那他內求上達的深度就不足。但它也有它的好處，一方面萬法是有高下的，我們剛才說的是高下之見，我們另一方面還可以用平等之見來看，等我們修成，最終地上達了以後，我們回過頭來還得煉肉身，你把密宗煉成了以後，我們最後要煉的就是這個肉身，就是千萬億化身的境界，就回過頭來煉肉身。我們回過頭來修化身法要把肉身煉化的時候，道家的學術可以做參考。煉肉身的學術是有一定價值的，這是說果位上回過頭來修的問題，另一方面在因位它對我們養生有好處，道家研究肉身，因此道家的學術成就了醫學、養生的學問。道家在最開始的一段和回過頭來這段都是有用的，中醫應該說基本上都是道家的貢獻，儒家在這個領域裡起的作用不大。儒家以人道之易為體，還以人道五經為用，主要研究人文，即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問題。而道家以易經的天道為體，地道為用，什麼醫學啊，天文啊，數術啊，都屬於地道方面的，即自然科學那一方面，可見天道和地道都是道家範圍，儒家就是中間的人道，還有上邊天道。儒家以人道上兼天道，道家是以天道下攝地道。儒家的天道是為人道服務的，看【大學】就能很明顯地看出，內聖之道是要落在外王上來作歸結的。

6.2道家線路之原理

我們的第一個大問題就講完了。第二個大問題是解決陰陽問題的原理，即如何去解決這個問題。針對原理，我們可以說出一些主要的話，一個是易傳里的『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萬物』；另外一段就是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還有一段就是一個不太有名的人叫譚峭的【化書】中提出『虛化神，神化氣，氣化形』，所以說修煉的途徑就是『忘形以養氣，忘氣以養神，忘神以養虛』。再一個就是【太極圖】了，周敦頤先生的【太極圖說】是來源於陳摶的，無極而太極而陰陽而五行而男女萬物，這是周敦頤先生的解釋，實際上陳摶的原圖就不僅僅是周敦頤先生的【太極圖說】中的精神。陳祖光畫了個圖，沒有做解釋，實際上這個圖包含了順逆兩個過程，而周敦頤先生的精神是從順的過程來講的，就是從本體一直流到現象的一個往下流的過程。『無極而生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陰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氣順布，四時行焉。（到了五行的層次了。）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焉。唯人也得其秀而最靈。形既生矣，神發知矣，五性感動而善惡分，萬事出矣。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立人極焉。故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時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故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又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大哉易也，斯其至矣。』可見他是要立人道的，因為他最後歸結為陰陽、剛柔和仁義的對待境界，是從本體流到現象的一個順的過程。而陳摶畫出這個圖來，是要說明煉丹的原理。周敦頤先生從順的過程來看是解釋得很好的，順的過程是生出萬物的次序，逆的過程是我們一步一步往回走的次序，順着是怎麼來的，我們還要一步一步地回去。所以逆着往回走，就是煉丹的步驟和次序，煉丹的方向和原理。

剛才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也是從順着來講的，要回去，就是要從萬物回到三，再回到二，再回到一，最後回到道；『易有太極』也是要回去的，先從萬物回到八卦，從八卦的境界回到四象，從四象回到兩儀，兩儀回到太極，再回到易。所以順着是怎麼來的，也就是道家往回修的路線。我們研究七大緣起，也是這個意思，整個東方文化的學術精神都是要復歸本性的，本性如何迷失了，如何降落到了現象，我們一步一步地把它研究清楚了，我們也就知道如何回去了。道家對順的過程是這麼理解的，所以他還這麼回去；我們七大緣起是這樣理解的，就這樣回去。所以理解的不同，緣起論的不同，也就決定了修行功夫論的不同。它的緣起論是這樣說的，那顯然是比較粗略的，所以道家的修煉也比較粗淺。

我研究了一下太極圖，第二個圖叫『水火匡廓』圖，第三圖叫『三五至精圖』，這兩個圖都是一個叫彭曉的道士發明出來的，陳摶把它們綜合起來了，陳摶採用了彭曉這兩個成果。水火匡廓圖我一直沒看明白，後來發現它代表的是坎離，左邊的這三個半圈代表的是離卦，白的代表陽爻，黑的代表陰爻，兩個白的在外邊，中間有一圈黑的，這叫離卦；右邊兩個黑圈中間一個白圈，這是坎卦。所以這是坎離二卦，將爻畫成半圓圈了，畫成圓圈的原因是因為代表的是一種運轉。中間是太極，也就是從這裡面演出了坎離二卦，這就很妙了，本體並沒有消失，只不過被外面的東西給蓋上了。被坎離的運轉給蓋上了，坎離要運轉就有了動相，一動起來，至靜的本體就見不到了，對凡夫而言就隱沒了。可見這個圖實際上跟通行的太極圖是相似的。通行的太極圖是由陰陽魚構成的，陰魚中間有個白點，黑魚中間有個白點，外黑內白就是外陰內陽，這就是坎卦，白魚中間有個黑點，就是離卦。這跟水火匡廓圖是一致的。這兩個東西，我在九八年練習准提法時，經常會見到，也就是這種陰陽魚的太極圖（運轉的）和這種黑白圈相套的太極圖（靜態的），我都見到過多次。對前者的意義我當時就理解了，這就是一種運轉，一種非常均勻的陰陽相互衝動，比如一股陽性的光明法流沖入較暗的境界，受其阻礙，不得直行，從而旋轉，一轉就成了一個非常規則的太極圖。至於後者，我雖然多次看到，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當時也沒看太清楚，因為我總想數出到底是幾圈，結果一數就沒了，總是沒看清楚到底是幾圈。

6.3道家線路之方法

原理就講到這了，下面講第三個問題，就是方法。

方法就分成了這幾個階段，一個是築基，第二個是煉精化氣，第三鍊氣化神，第四煉神還虛，有的也說到煉虛合道，共五個階段，有的講到煉神還虛就為止了，不講煉虛合道。

築基實際上是生精的，因為第二階段是煉精化氣，當你的精還沒感覺時，你就沒法煉，所以第一個築基的階段是要精先養足，然後再來煉精化氣。

我們還是回過頭來說太極圖，我認為這最後一個圈，即化生萬物的這一圈代表的是築基的階段，即形身的階段。本來從本體一直到身體是一個越來越粗化，越來越固化的過程。太極無極是虛無的，什麼都沒有，無形無質，在陰陽的時候是神的境界，這時候就有光了，再往下就降低到氣的境界了，氣就比光要粗了，再往下就是精了，就變成液體狀了，所謂精就是一種液狀的精華，身體內的體液，內分泌，液狀的身體的精華，氣狀的精華叫氣，光是神光，即神，固體的東西就叫形體。由虛無到光到氣體到液體到固體，所以是越來越粗了，是越來越固化的過程。其修行的原理是復返於精微。道家的仙人叫做純陽，所謂陽就是精微的代表，陰是固化的粗的代表，道家的仙人叫純陽說明已經非常精微了，都是一步一步提煉的結果。其原理剛才講了，就是煉。它用的是火字旁的煉，可見火非常重要，就是把這種粗的東西起火，用火一步一步地把它煉回到精微的狀態。所以道家最重要的東西就兩個，一個叫藥物，一個叫火候，藥物就是形、精、氣、神這些東西，火候就是你的意念，你要用火煉這些東西，要把這些粗的東西，一直要煉到精微的地步。

火實際上就代表了一種陽性，逐漸地用一種很適合的火，把陰轉化成陽乃至純陽，所以道家是力圖去解決陰陽問題的，最後的境界就是陰陽合一，我們上學期在講七大緣起課的時候就講到了時間的本質就是陰陽的流轉，陰陽越來越從調和到不調和，這就是時間箭頭最主要的含義，最精要的定義。時間不可逆的原因乃是我們凡夫的陰陽也是不可逆地從調和走向不調和。從既濟卦走到未濟卦，從泰卦走到否卦，本來是水在上火在下，這樣才能保持一個定的境界，水上火下，先天的陰陽是這樣的，後來就發生移動了，水逐漸按照它的本性要往下沉了，火要上升了，最後陰陽就不交了，交不上了人就死了。在死亡的過程當中又被一種反彈力給彈回來了，重新又達到了陰陽平衡、調和的境界，又開啟了一輪新生命的動力。然後又不交了，又彈回來了，就象一個球一樣，不斷地彈來彈去，這就是生死流轉的原理。所以先天陰陽跟後天陰陽是不同的，先天的陰陽是既濟，水在上，火在下，後天就是向未濟發展。既濟就是彼岸，已經渡過河去了，所以是彼岸，出世間法。中國的卦很有意思，跟佛法的許多名詞都是暗合的。未濟是還沒渡過去呢，是此岸，世間法。道家修行的原理根據陰陽的走向，是從後天的狀態復歸到先天的狀態。

先講築基，我們一步一步講，我主要參考了兩個文獻，一個是【性命圭旨】，一個是郭長宏先生的【內丹講座】。郭先生是我的一個不太熟的朋友，和他見過一次。他在道家修煉方面，可以說是根基猛利，他所達到的境界也是一般人少有的。他比我小一兩歲，這個講座是在九七所講的，他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修煉了，九七年已經修煉到煉神的境界。他講得很好，他依據自己實證的經驗把很多丹經里沒說清楚的問題都說清楚了。當然他講煉神以前是好的，但講到煉神還虛和煉虛合道時，我認為就不太可取了，因為他還未到那一步。前邊幾步——築基、煉精化氣、鍊氣化神，他都有經驗，所以這幾個階段按照他寫的講，後邊兩個階段他也是根據見地創編的，研究創編出來了一套功法，我認為不很可取。

築基要達到的目的是把精補足。我們現在的形身是固化的，我們的身體是很枯乾的，很不滋潤的，說明對精根本就沒體會，身體裡發生不了一種妙樂，也就是丹田沒有暖氣，所以下一步的修煉根本就談不上。修築基的階段屬於養生，還不屬於修仙的範圍，從煉精化氣以後就屬於神仙修煉的範圍了。所以築基有些書是不講的，像張伯瑞的【悟真篇】和魏伯陽的【周易參同契】都不講這個。有些人是不需要築基的，根基猛利的人和小孩就不需要築基了，因為他這個還沒漏呢，我們的人生就是從太極走到形體死亡的過程，有些十四五歲的小孩，青春期還沒來呢，一修煉就可以直接從煉精化氣開始，他不需要築基，因為他的精正好是發展到最圓滿、還沒漏掉的狀態，一漏就需要築基了。

道家的功法，我也修煉過的。築基的方法，一種是靜坐時修的，主要的精神就是神氣精相抱，神在腦部，氣在心部，精在臍部，三個丹田代表神、氣、精。築基法郭長宏是這樣講的，【性命圭旨】有同樣的精神，就是以上丹田的神光，穿過中丹田，把它變成氣，然後積聚到下丹田這個地方來，就是神光經過中丹田，下注下丹田。不過神光剛煉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那你就只能意守下丹田了。當你神光出來後，你就用你的神光穿過中丹田，下注到下丹田，那就是更好的一種修養了。通過這個方法可以涵養本原，把精補足。因為我們現在是要補精，所以要把神先降下去。我們原來神都是向外用，現在把它收回來，回歸到下丹田。【性命圭旨》裡有一個圖，兩把劍插到一個土裡邊，就代表的是這種精神，土代表下丹田，兩把劍代表二目的神光。所謂迴光返照，首先就是指兩個眼睛的光。二目垂簾，就是留一條縫，不往外看，往回看，將光聚到兩眉的中心，再往下照。當然最好你能想到中間，不過你一開始想不到中間，你想表面也可以。從身體的正中線往下走是最好的，但你想不到，也可以從體表入手。因為一開始內部是沒感覺的，體表感覺最明顯，因為我們的精神總是往外用，所以我們的內部沒有感覺，我們把光和精神往回收，逐漸地裡面就有感覺了。這是一個方法。

築基還有一個方法就是活子時的方法。這個方法，就我自己的體會來說是相當重要的。所謂活子時就是不管是打坐時，還是睡眠時，你的性機能開始旺盛，所謂無欲而脧坐之時，對男性來說就是生殖器沒有欲望而勃起了，對女性來說也是有一種性的感覺，這就叫做活子時。道家的修煉是非常重視性生理的，因為陰陽說來說去，主要還是跟性有直接的關係，我們為什麼分成了男女，就是因為男偏陽，女偏陰，道家的修煉特別是在築基和煉精化氣的階段，非常重視性機能的滋養和轉化。講到後邊的時候，就會講到。它有一個很大的優點，就是能夠讓我們解決獨身修煉者的性慾問題。為什麼性慾解決不了，就是因為陰陽不調和。當你能夠調和陰陽時，自然能夠『精滿不思淫』。就是當你築基築滿了的時候，淫慾的問題也就快解決了，『精滿不思淫，氣滿不思食，神滿不思睡』。為什麼你有淫慾，是因為陰陽不平衡。我的體會是，當你漏掉以後，性慾最旺盛，這個時候陰陽最不平衡。也就是在精最少和精比較足的時候，性慾都比較旺盛。這個足還不是特別足，當特別足的時候，反而沒有性慾了。活子時的煉法，王松齡先生在他的書中講到了，就是當你活子時來了，這在我們打坐時，如果你修得好，每天都會出現。如果你修的不好，你每天在睡眠時，必定會出現的，因為我們都還年輕。當你不出現這個的時候，那就老了，不是你把淫慾修煉沒了，是你沒那個能力了，是你的精氣沒有了。所以老了以後還想真實修煉的話，還得恢復性機能，很多道家的書裡邊都講了，築基的目標就是要返老還童，返老還童的一個最主要的標誌就是性機能的恢復，老年的婦女要重新出現月經，男的要出現遺精。你首先要煉回來，然後再把它煉沒了才行。不是說，已經是一個枯木了還以為修得可以了，那是錯誤的。

活子時的具體煉法是，當活子時來了以後，首先第一步要采，行采法。采是一種呼吸法，收緊小腹，吸有意，呼無意。吸氣時意想精氣從生殖器吸到會陰然後吸到丹田，呼氣的時候不用意。在這期間，小腹要一直保持一定的收緊狀態。這時你的性的感覺就沒了，男性的生殖器就軟下來了，女性在生殖器那兒的感覺也沒有了，就回到了丹田的部位。什麼時候生殖器的感覺沒有了以後，再行下一步就是煉，煉的這一步要行另一種呼吸法，就像鼓風箱一樣，一般的我們的腹式呼吸是上下開合，吸氣的時候鼓起來，呼氣的時候癟下去，而這個方法是像風箱那樣兩邊開合。但如果你剛開始掌握不好這種呼吸法的話，你也可以用手來摩丹田的皮膚，把它搓熱，搓熱以後，你會有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那種熱量自然就透入全身了。我因為每天都很忙，所以打坐時，效果也不是特別好。但這個時候，肯定效果比較好，因為這時精氣神最旺盛。這時是非常舒服的感覺，非常輕安的感覺。為什麼叫輕安呢？我的體會是所謂下沉、沉重是說精氣都跑到下邊去了，又叫下流，我們要把往下流走的水返回去。如何返回來呢？要起火才行，所以你煉時要起一種暖氣，這時要升起一種火，把跑到下邊（裡面）去的水重新地蒸發到上邊來，蒸發到表面上來。水性是陰滯向下的，『水曰潤下』，它是一種沉重的、向下流動的自然本性，我們必須用一種火性，把它重新地蒸發，蒸發到先天的本位上去。這就是說煉的實質就是起火，不管是手摩丹田，還是用一種鼓風箱式的呼吸，用意都是靠一種摩擦作用來起火。故採用呼吸法時，不要着意於呼吸，要着意於意念所起的鼓盪的作用，是靠呼吸讓丹田這個地方動起來，讓它起一種磨擦的、鼓盪的作用，讓它起火。火生起來以後把精這種液體蒸發上去，散到全身，這時就不會遺精了。所有修煉的人，一個最難解決的問題，就是遺精，婦女就是有月經，首先要把這個問題解決。道家的修仙，女的要斬赤龍，男的要降白虎。總之不能遺精，不能有月經。要是有這個東西的話，那永遠也修不成仙，成不了佛。

煉活子時的第四步是養。采煉後繼之以養，就是進入一種恬淡虛無的狀態，不意守哪個地方了，也不需刻意地呼吸了，自然呼吸，因為這時你的很舒服的暖氣，已經散遍全身了，你就安住在這個狀態就行了，哪兒也不用意守了。我認為每個人都要這樣做，不管是學佛的，還是學道的，因為這是共法，定法是共法，要想修煉，就得把遺精和月經斷除，否則的話不行，否則無法進行真正的修煉。只能是在外圍轉一轉，搞一搞表面的東西。這才是真正修煉的開始。活子時法是解決這個問題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利器，有實質性的功效。我試過很多其它的方法，各種方法我都用過，像南先生講的掐後腦，有人還告訴我當活子時來時，用火柴棍掏耳朵，你不要笑，這都是方法，當你精氣太旺，你光用意念伏陽降不倒時，就要用這些方法，是會有作用的，因為中醫講腎開竅於耳，所以這些也不是隨便來的。還有摘星換鬥法、閉精法，都有作用，但是最受用的還是剛才講的這種。不過我現在就不用王松齡先生傳的呼吸法了，我是持誦真言，比呼吸法要管事，我的體會是真言是一種法性的震動，真言對于震開氣脈的功用，比呼吸法要大得多。我們用這個方法，在活子時，在丹田與生殖器之間修煉真言，我認為對打通這一段的中脈是非常好的。修煉的路就是打通中脈，打通這些最關鍵的中心點。而持誦真言要比行呼吸法，力量要大得多。

為什麼有淫慾時，你會不舒服，因為這一段的氣脈不通。當很通暢時，那是一種妙樂，根本就沒有淫慾。降服淫慾必須得達到陰陽的調和，產生妙樂，沒有這個樂性，你無法降伏它的。當然這個樂也得空掉，所以叫空樂不二。所謂空樂不二就是這個樂不是有局限的，它是遍布全身的，從最深處到體表，甚至遍滿整個法界。我對這個東西有了初步的受用，便對馮大阿闍黎的一首偈子有了一些體會，馮大阿闍黎對於准提法七覺支中的輕安覺支是這樣說的：『上向法土，下泯欲界，背塵合覺，輕安舒泰。』這是描述輕安是怎麼一回事。『上向法土』，法土在我們的頂髻輪，『下泯欲界』，欲界在腹部以下，『背塵合覺』法土是覺悟的精微境界，欲界是沉迷的五塵境界，所以『背塵合覺，輕安舒泰』就是這麼來的，輕安就是『上向法土，下泯欲界』的結果，欲界就是一種沉重的、粗重的境界，到了法土，才是最高的輕安的境界。我對法土還未了解，但對於其方向和精神有了一點點的體會，知道了輕安是怎麼回事。有了欲望就會沉重，沒有了欲望，欲消失了，就輕安了，原理就是如此。築基的方法就是這樣的，等築基到一定程度就會有徵兆了，就是丹田會生起一種暖氣，暖樂。我修煉這個方法，已經兩三年了，到去年冬天，暖氣才升起來，我的身體很差，前兩年身體不行，你們身體好的可以很快。最近幾天在打坐時，暖樂才比較明顯，是一種很舒服的熱，而且熱得出汗。我們有個師伯，是楊老師的師兄，女的，已經去世了。她是先修禪宗的，她閉關了一兩年，在閉關到半年多的時候，出現了破初關的境界，她破初關外現的境界就是出汗，熱得不得了，她說在大冬天時穿的衣服脫了一件又一件，最後剩一件單衣都還是熱的不行。她把這個叫做『火藏』，『火藏』開發了，實際上就是火大，我剛才說了，要修煉，火是很關鍵的，要從下邊起火，從下丹田處起火才行，你火起不來，很難進入實質性的修行。

那我再講一講火大法門的問題。道家的外丹術之所以那麼快，不需要怎麼修，一吃就成了，就是因為外丹是一種特別陽性的東西，能迅速升起火大。你一吃進去以後，全身百脈都暢通了，你就純陽了。所謂陰就是沉滯、粗重、不通，我們人生從先天到後天的演變就是陽少了，陰多了，越來越粗了，越來越沉重了，氣脈不通了。故吃外丹肯定管用，肯定特別快，不管是修道家的，還是修藏密的，這些從身起修的法門都重視外丹。據說藏傳佛教有很多上師都會煉丹。總之這個東西快，但快也就很危險。像魏晉那些名士，那些皇帝，他們不好好按照方士的教導去做，亂來就起不了作用，反而會為害自身，這個帳實在不應該算在道家外丹術的頭上。

關於火的問題，我認為道家的煉法、唐密的明王法門以及藏密的拙火修法，總體來說，從共相來看，都是火大的法門，當然有深淺的不同，有從旁脈入手的，有從中脈入手的，但它們都是由火大開始的法門。也就是說，修行的先鋒就是火大，得起火，道家、密宗這些從身入手的法門，多從火大入手，區別就是道家是從旁脈入手的，是比較外圍的，他的丹田是個範圍，是一個球體，不是一個點，而藏密的拙火是在中脈上的一個點，那就非常到位了。

【楞嚴經》裡邊有一段講火頭金剛的修法。經中有二十五位圓通，火頭金剛就是火大的法門。火頭金剛講他的因地是一個多淫之人，淫慾特別旺盛，跟着佛，剛開始也沒法成就，淫慾斷不了是他最大的障道因緣。後來佛教給他火大的修法。火頭金剛，梵名烏芻瑟摩，也是我們准提法的護法。七大圓通的第一個就是火大的法門，本來是地水火風空，經中為什麼不依通常次序，而把火大列在第一，也是有密意的，說明火大是破障的先導，是修行的先鋒。必須得先與火大相應，才能進一步走入修行的正途。經云：『烏芻瑟摩於如來前合掌頂禮佛之雙足，而白佛言，我常先憶，久遠劫前，性多貪慾。有佛出世名曰空王，說多淫人成猛火聚。（這是說多淫人的果報是銅床、鐵柱。多淫人的淫慾太重了，他下了地獄以後，看什麼都是女人。他見了柱子也當成女人了，一抱，結果是火柱子，被燒死了。醒了後，看柱子還是女人又去抱。不斷地這樣條件反射，最後終於悟了，不是女人，是柱子。一旦悟了，他就可以出地獄了。得用這種酷刑，才能讓他覺悟，否則的話就覺悟不了。）教我遍觀百骸四肢，諸冷暖氣（佛教給他方法了，遍觀全身的冷氣和暖氣），神光內凝（這是最關鍵的要訣）。化多淫心，成智慧火。（修法就講完了。）從是諸佛皆呼召我名為火頭，我以火光三昧力故，成阿羅漢，心發大願，諸佛成道，我為力士，親伏魔怨。佛問圓通，我以諦觀身心暖觸，無礙流通，諸漏既銷，生大寶焰，登無上覺，斯為第一。』教我遍觀，百骸四肢，諸冷暖氣，神光內凝，化多淫心，成智慧火；這一段最重要。我們先講這一段，這裡邊的最關鍵的字是內字，要神光內凝，因為淫心就是神光外用造成的。我們見到了異性，分別意識就起來了，火就往外往上走了，水大精華就從最裡邊中脈的途徑往下漏下去了，就是這麼一個原理。這樣水火就不調了，就無法接觸了。所以我們現在要把神光、精神收回來，收到裡邊來，因為本來起淫心時水是在裡邊在下邊，把精神收到裡邊下邊後，將水加熱，所以才能化去多淫之心，多淫心的心就是水大，就要用神光的火大把它化掉，蒸發上去，化多淫心成智慧火。這就是火頭金剛修法的精髓，這樣就能達到『諸漏盡銷，生大寶焰』，氣脈就內外通暢，在心地說就是破除了所知煩惱二障，第一步破煩惱障，第二步破所知障。所以不要怕火大，用好了是好事，不要緊張。但你要注意，要讓它在裡邊和下邊，不要主觀上把它想到上邊來。就是你的意念要向內向下。熱的流通，流到頭上來，那是自然而然的，那你就不用管它，你的意念在下面和裡面就行了。所以這叫神光內凝，外邊生起大寶焰那是自然而然的，不能用意把火想到上邊。

築基到丹田氣滿時就完成了，郭長宏的說法就是要結一個小丹，所謂的小丹就是一個氣團，實際上就是丹田氣滿了，你會覺得丹田很充實，所謂結小丹就是這種充實達到了比較高級的階段，它會有一個很明顯的氣團，雖然邊緣不是特別明顯，但你會很清晰地覺得肚子裡邊有一個溫熱的球體。築基的完成就是督脈的第一次開通，那就算完成了。丹田氣滿了以後，不管結了小丹沒有，你要發生丹田的暖氣，丹田、兩腎如湯煎，這些徵兆要有。這些東西積累到一定的程度，督脈一次就通了，是一種突發的過程，不是以意引氣造成的。所以郭長宏、道元師這些大德們都告訴我們不要以意引氣；要任其自然，要不斷地固本充實，培植丹田的暖氣。這是很重要的，不要有一點氣，你就給它引上來，那就永遠也不好通了，都浪廢掉了。必須得充滿充實到一定的程度時，它自己就存不住了，它就必須得衝上來了。一般來說，先下到會陰，然後從後背一路衝上來，是一種非常猛烈的過程，一下就沖通了。有時是先通督脈，如果築基築得更好，能量更大時，一下連任脈也都一塊通了。郭長宏講的是他自己的體驗，他是任督二脈一起一下就通了。因是子蔣維喬先生講自己的靜坐經驗，是先通的督脈。郭長宏講，自己已經結了小丹了，就是他築基築到很高級的境界了。蔣先生的築基還沒有到達小丹的程度，他只是丹田很熱，有一天就突然發生了氣沖督脈的過程，他是先通的督脈，到眉心就為止了，後來才通的任脈。因為郭長宏是小孩的時候煉的，因是子是有病之身，年齡還大了，跟這個肯定是有關係的。郭長宏是童貞入道，他當然會很快。因是子結婚了，得了肺病，他要再不煉就死了，得的是當時沒藥可治的肺結核，他就斷絕一切往來，專門閉關，跟妻子也不說話了，也不出屋了，一日四次，一次二個小時，連續打坐，三個月的時間，業障消了，把督脈通了，通了以後病一下就好了，不是慢慢好的，一下就好了。全身又恢復青春了，督脈通了就有這麼大的功效。沖督脈是共通的歷程，都是這樣，築基築好了以後，靠它自己的飽滿力量，一下就把督脈衝通了。現在流行什麼意引小周天，特別是張宏堡這個流毒太深了，他叫意通小周天，這就是賤賣道法。有些人為了迎合現代人這種劣機，這種貪便宜、速成的心理和根機，他就賤賣傳統文化中的瑰寶。賤賣佛法的、賤賣道法的都有，而且很普遍。古代根本就沒有這種意通周天。通小周天，都是像我們剛才講的那麼通的，不是以意引氣通的。以意引氣通就叫做燒乾鍋，無水煮空鐺，這流毒太深了。

小周天通了以後就進入下一步，煉精化氣的階段。小周天的動，轉上來的時候是暖氣，郭長宏的體會很深，他說，上來的時候為什麼叫河車呢？就是上去時象牛拉車，一種很沉重的感覺，在修煉時，上來時比較沉重，叫牛車，下來時，就像織女在織布。上來時是一種熱氣，但比較慢，慢慢地一條線地就上來了，是一條線。下來時就變成細絲了，就不是一條線了，像涼涼的細雨一樣，是一種甘霖灑須彌的感覺，像毛毛細雨、細絲一樣，從前邊降下來。這種陰陽的感覺，這時就非常明顯了，陰陽是不同的。你在意引周天的時候上下感覺肯定是一樣的，就是一種動觸的感受，沒什麼陰陽的不同，你分不出來，只是一種動的感覺。我也煉過意引周天，根本就沒有用，根本分不出陰陽來。到真正的小周天通了時，陰陽分得就特別明顯了，上來時，陽升時是熱氣，下來時是清涼的，而且形狀不一樣，上去時是一條直線，而且比較重，下來時是一種平面的、分散的，細絲一樣地下來。這是郭長宏自己的感覺。我是通過修真言，體會到類似的陽升陰降的感覺，因為煉的是密法，所以走的是中脈，不是這樣前升後降的，而是上下同時的，成一個桶狀的交流。在這種境界裡非常舒適，真的能體會到天地氤氳萬物化淳的境界，那種光明的法流匯合交融，上下同時，上去是暖熱的，下來是清涼的，陰性和陽性的區分很明顯，不斷地這樣法性川流。

郭長宏講煉精化氣，每次都要進行三步煉法，第一步武火周天，第二步叫文火周天，第三步是靜養。武火周天就是用意念引導，這時可以用意念了，賤賣的那幫人是在沒通周天之前就用意念引導，實際上，正宗的傳統的引導是要到自然通了以後才用意念引導。關於火候的掌握，他非常強調自己的感覺，就煉到你感覺到煉好了、不想煉了為止，不要過分，當然也不要不及。全憑着心意用功夫，排除了一切的坎離周天、日月運行這種卦象的東西。他就主張憑感覺，以自身感覺舒適為度。就像吃飯吃飽了，也不餓了，也不想吃了，就行了。不要強吃，不要強煉。走武火周天時，你說，我一定要煉上多少多少周，那就不行，這跟人的身體有關係。身體差的，煉上幾十周才感覺吃飽了，身體好的煉上幾圈就滿了。他特別強調掌握度的方法，是你感覺到丹田不虛為度，你如果提煉太久了，丹田就虛了。因為你要煉精化氣，丹田是精，把它都化成氣了，丹田就虛了，這樣也不行，要保持中道。

以丹田不虛為度，你感到煉好了，就接着煉文火周天。不再用猛烈的意念，讓它自己轉上一些時候，也是轉到不想轉了為止。然後就靜養。煉小周天的目的就是煉精化氣，把丹田的精要煉成氣，要結一個中丹。所以煉精化氣的這一步的完滿就是中丹結成了。到中丹爆炸了為止，煉精化氣也就結束了。中丹爆炸是大周天第一次通了。其實小周天通，也是像原子彈爆炸一樣的。不過，一次比一次更加劇烈，因為它的能量越來越精微，越來越充足，是一種不由你擔心的、突發的、不可控制的過程。到大周天通了，根本就沒經脈這回事了，全身都是一片汪洋大海了，沒有經脈了，都通了，全面地通，立體地通，不是一下一下地通。所以現在人都賤賣了，現在有些人說的大周天就是十二經脈循行，比督脈的層次還低了，本來任督二脈屬奇經八脈，是較重要的，十二經脈是體表的脈，在那上面去搞，那更退步了。

如果你一直在煉精化氣，那精肯定是不漏的。如果過了這個階段，就得馬陰藏相，就永遠不會漏精了。特別是大周天通了以後，爆炸了以後，就永遠不會再存在這個問題了，不用再擔心漏精的問題了。所以用道家的修法是能直接解決這個問題的。

大周天是在鍊氣的境界。所以中丹煉足了煉成熟了，還是像以前那樣走任督二脈，但是不同以往的是現在是一通百通，所以一走就是有六根震動的現象。

小周天什麼時候算煉完了呢？如在生活當中，明顯感到腹部（即中丹還是結在腹部的，得把小丹煉成中丹）有跳動、發熱、發痛等大的徵兆時，或者平時在凌晨三點（也就是寅時）煉功，（我現在煉活子時，自然到那個時候就醒了，三點就醒了，煉上一兩個小時，到五點鐘起來打坐。）煉完了以後，平時只覺得又充實了一次，又圓滿了一次，沒有太多的反應，這次煉完了以後，卻覺得腹內脹痛，這就是丹熟的徵兆，中丹要熟了，要炸開了。這時候要注意了，不要太勞累，情緒不要太激動，平時吃肉可以，這時候就不要吃了，尤其是蔥姜蒜花椒，這些都是使氣淤或氣散，就不要吃了。之後就靜等着，有可能一等就是十天半月，小丹走小周天時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等着，耗時間，今天耗不過去，明天接着來，一般而言，那些徵兆能維持好多天，不一定今天有徵兆明天就是周天運行。而且一旦要走，就是一會兒的事，不可能走一下，走不過去，再回來，都是一次性的。像原子彈爆炸一樣，整個過程都是瞬間的事，雖然製造原子彈，需要很長的時間，但是在它炸開時，就是一瞬間的事。因此在大周天時要慎重，不要兒戲，這時有可能經脈會沖壞，壞了以後就不能煉功了，再煉也沒條件了，除了別人幫助修補。所以事先要做好一切準備，告訴家人知道此事，工作安排好，可能這幾天不能上班，生活上邊需要別人照顧，這個階段是身體痛，但是心裡不苦。就這樣靜等着，因緣到了中丹就炸開了，爆炸以後，氣走的路線就與平常不一樣了。怎麼走呢？正常每次走，丹苗起來，大概五圈以後百分之七十的內容走完。而這時是中丹炸開，就不成丹狀了，四處亂竄，之後就會走會陰，會陰穴為精氣的通道，這就是中丹炸開以後，六根震動的境界了。中丹有朝一日要炸開了，炸開以後當時的境界就是六根震動，所謂六根就是眼耳鼻舌身意這六根，都是經過一種大的變動，這時候很危險，要注意，他剛才講的這些事就是讓注意的，為爆炸以後這段時間作準備的，這段時間不能動，吃得東西也少，也不能沖涼水什麼的，你這個時候很虛弱。這時炸開以後，就是一次性的爆炸，這時所有的氣炸開以後就往會陰處湧來，所以經脈就感覺到力不從心就脹痛了，這是身根。因為全部的氣都會朝會陰處聚過去了，但到了會陰處，它是跑不出去的，不用擔心，到了這個地方後，它就回來了，就沿着尾骨和後背往上走了，走到玉枕穴時，就是耳根震動了，按道家的說法，就是腦後生風，就會聽到聲音了，他說就會感覺到耳朵聽到呼呼的風聲，而且耳朵裡邊會脹痛。之所以會六根震動，是因為這些是我們最熟悉的通道，所以氣充足了以後，一炸開，它自然會走這些熟悉的通道。

到了玉枕了，它自然就跑耳朵這邊來了，我們如果平常定功煉得好的話，也許不會散到耳朵這邊來，直接就下來了，但是凡人的精神境界還是要朝耳朵這走的，只是呼地一下也就過去了。然後就到百會了，下來就是眼根，走眼根時，有眼吐金光的說法，但郭長宏自己沒有經過，而是感覺到刺痛一下就過去了。也就是說這些境界，大體都是一些經驗的總結，並非每個人每種境界都要經歷的。然後是鼻根，叫鼻抽，鼻子一痛就什麼都忘了。走到鼻根的時候要注意，鵲橋要搭上，然後就下來了，就走過舌根了。過了舌根就走到下邊去了，然後就又回來了，回到頭腦。回來以後，前邊五根所走已經是筋疲力盡了，到了這兒感覺豁然開朗，柳暗花明，就可能會出現幻覺。意根是最難走的，郭長宏大概是通了十幾天，意根這裡可能會出現意識當中的幻覺，會在這個地方盤旋，通不過去。如果此時心中有什麼惡念的話，都會爆發出來，因為此時能量充足了，把意識沖昏了，分別不起作用，各種本能、積習的東西就會起來了，它不受控制了。而且能量很足，已經到達根的境界了，你想要什麼就能看到什麼，很形象，很清楚，平常我們的根力不強大時是很模糊的，不能結成形象，而那個時候很形象，想什麼來什麼。所以你平常有過不去的坎，心裡邊有結的話，在這個時候就要出問題了。意根是最難過的，入魔就是在這個時候。在大周天走意根時會入魔，走火就是小周天時，火跑別處去了，不走正脈了。小周天、大周天沒通，根本沒有走火入魔的資格。

中丹之氣闖大周天的時候，有人用了七天工夫，有人用了十八天，時間不等，像受煎熬似的，這中間不怎麼吃東西，氣血當時自我運化，頂多覺得餓點，沒什麼關係的。意根走完之後，就回到小腹。很足的氣在頭腦盤旋不下，因為頭內的經脈是最多的，最難通了，什麼時候這兒沖通了，它自然順着任脈的途徑就回來了。意根走完之後，回到小腹，然後走第二周，後面的督脈起初像一條線似的，等到走第二圈時，就可能有三條脈線上行，這都是他自己的經驗，也不一定每一個人都是這樣的，『走完第三圈，整個後背就形成一片，走到第四五圈的時候，全身經脈就滿了，形成汪洋大海，煉到這一步，就叫大周天通，在大周天通之前，必須經過六根，六根受氣的衝擊產生變化，就叫六根震動，這是比較難走的一段，過了這段就好了，第四五圈時就完成大周天了，沒什麼痛不痛的感覺。』

郭長宏說通大周天后煉的就是卯酉周天了，所謂坎離周天就是前後的，卯酉周天是左右的，這大概是進入左右二脈的境界了。左右二脈的層次大概比任督脈二脈要深，所以道家也自然會這樣。因為在這時走任督二脈就不行了，一走任督二脈就牽扯到精的問題，氣就不純了，還是煉精化氣，還不是鍊氣化神。所以要走卯酉周天，走左右二脈，這時不涉及精了，光是氣與神的關係了。所以任督二脈要比左右二脈低一個層次。

他自己對五氣朝元有這樣一個圖，大體是個太極圖的形式，我仔細研究，五氣朝元就是鍊氣化神的階段，大體知道是什麼境界就行了。煉這種五氣朝元的工夫，最後結一個大丹，所謂【大丹直指】，說的都是這個。這個時候就不走脈了，是一種全身的走法。這個我有體會，因為煉密宗力量比較大，一開始就不走脈，是一片一片的。我在九八年念真言時，經常體會到這種太極圖。全身的氣就化為一個旋轉的太極圖，有時是前後的，有時是左右的。

煉五氣朝元，最後在黃庭部位結一個大丹，在大腹上邊，心坎稍下，【黃庭經】所說的黃庭就是這個地方，在這個地方結一個大丹。五氣朝元就是朝那個土，土所在的位置就是黃庭，【悟真篇》裡說『中央正位產明珠』，就是說的這個境界。五氣朝元煉好了，在土的位置即黃庭這個位置結一個明珠，『圓陀陀、光爍爍』的一個好東西。到中丹時就能看到有一定的光色了，能內視到了，只是不很亮，邊緣部分亮度不大，沒有一個很清楚的外殼。到大丹的時就有一個很清楚的外殼了，很亮。『中央正位產明珠』，有的說是如桔子大，有的說如粟米大，根據個人的經驗不同而不同了。實際上它是可以任意大小的。

大丹要行到頭部與陰神結合，結合後一般的叫法叫胎，郭長宏把它叫做元神也可以，結合了以後就進入了煉神的境界了。在這個圖（水火匡廓圖）上，外面這三圈屬於大丹的範圍，它要跟這個東西（中間的圓圈）合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胎。以前的階段，跟這個圈就沒關係，所以這都是屬於形而下的境界；到這時，才跟形而上的東西發生關係了。所以這個時候才是進入了先天的初步境界。以前都是煉身的境界，這時才跟本心相合了，合上去的丹才能夠是生命體，才可以把全部的精神和身體都傾注到這上面。以前的沒合上去的大丹還不行，還是一種色法，此時，色法跟心法才合在一起了，叫做胎了。依這個基礎而煉，才能煉出一個欲界天身。可見太極圖畫得非常妙，到此時太極才出現了，這裡邊才含有一個太極了，含有本性了，以前是沒有的。（其本性指無色界的心法。）

郭長宏說大周天通了以後，中脈早已經通了，但大丹走上去的路線，還不是中脈，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就不管它了。反正它是沿着一定的數線走到頭頂了，走到頭頂以後跟陰神相合，就成為胎，然後再回來，回到腹部，要在腹部懷胎。道詩里經常說『奇哉男兒亦懷胎』，的確不是假的，那是一個生命體，最後嬰兒（陽神）煉成了就從頂門而出。陽神已經煉成，大小就隨意了，而且隱顯自在，可以對物質世界發生影響。【性命圭旨】上有一句話叫『道本無相，仙貴有形。』沒形的、他人看不到的那是陰神，有形的、他人看得到的才是陽神；修仙貴在要修到能讓人看見的那種化身。

下面就是落到腹部的已與本性相合的丹要漸漸養成嬰兒形狀了，要漸漸有形了，頭目手足漸漸具足。郭長宏描述得挺有意思，說那是一個很頑皮的小孩，你動他也動，你笑他也笑，他很愛學人，最後煉煉煉，他不學你了，不管行住坐臥，他都在那盤腿打坐了，這就快煉成了。【性命圭旨】中講，到這個時候要特別注意，不能起貪嗔痴，如果起了嗔火，會有爐破神飛之危險，他受不了了，覺得在你的身體裡呆不住了，就跑了，等你好了，他又會回來，但是既已跑到外邊，就有回不來的危險。總之就是要特別注意修養，要真正地丟了，就死了，不死也得病了。總之煉到這個地步的，此時很危險。而且還會有人來奪你的丹，這時就要有護法保護，從陰神一出現，大丹一煉成就有護法了。道家的護法，就是欲界天人，或已修成仙道的人。如果你積德很多的話，護法就會保護得很好。如果你德積得不夠，甚至有很多習氣，就不能感得很多護法，就有可能被奪丹、入魔。

這叫懷胎的階段，等長成了以後，郭長宏走的路線就很好，他說嬰兒從中脈一直就上到頭頂出去了，很順利。後世的人已經認識到中脈了。以前的丹經里一般不走中脈，所以到了出神的時候會很困難。他走得是旁脈，或是督脈，或是其他。總之沒走正中間這條路線，就會出現很多幻景，而且很難通，出神這是一關，是最難過的。所以有好多人就停留在地仙的階段了，不能脫化。地仙就是陽神煉成了，脫不出去。所以他能夠飛空走霧，神通廣大，但是水火刀兵之災不能免。因為他脫不出去，不能來去自由，肉體死了，他就跟着死了。只能脫出去以後，才能免水火刀兵之災，當你還跟肉身聯繫在一塊時，就不行。所以以前的道家，在這一步，不走中脈的路線就很危險。如果走中脈就會很順利，中脈是空的，沒什麼障礙。唐代呂純陽真人受了佛化以後，到宋代佛化就結果了，很多人到了煉神還虛及以後的階段都走佛家的路線了，郭長宏也是走佛家的路線，走中脈，從中脈出去。等出去以後，金丹的路線大體就算完成了，得到一個欲界天身，這就是正統道家的修煉主幹已經完成了。

這裡邊講還可以進一步煉肉身，也可以不管肉身了。但仙貴肉身，【性命圭旨】上認為還是回頭來煉肉身才好，把其它直接就走了的，叫廢於中途。即還應回過頭來煉肉身，這叫王液鍊形。直到煉到步日中而無影的階段，就把肉身用陽氣煉化了。把陰滯煉化，就完全成為一個真正的欲界天身了，成為一種很精微的陽氣了。雖然你看得見，摸得着，但是它是透明的，沒有影子，甚至連他的帽子都沒影子。閔一得的師爺就是這樣的，他師爺給他師傅戴上他自己的帽子，陽光下就是他師傅的身體的影子現出來了，頭上什麼都沒有，他師爺的帽子沒有影子，帽子也是一種天衣的質地，一種精微的物質，這叫玉液鍊形。陳健民先生在談藏密時也說，修到最後，也應該走到這階段，這才算最後的圓滿。總之就是我一開始說的那個問題，煉到最後從深處返回外表時，道家的功法又可以參考了。但問題在於它不深入，到了欲界天身以後，它就回過頭來煉肉身了。道家正宗的修法到這個地方就完成了，這是命功，命功就完成了。

他後邊有性功，但道家重命不重性，對性功的闡述很少，所以修道家的人都說還虛很難。把陽神煉成了就不錯了，還虛就更難了，合道就更少了。唐宋以前的還虛合道這兩步走得都是由欲界天身直接進入無色界，所以他虛的境界，我認為就是虛空處定，道的境界就是無所處定，就是印度文化當中無色界天的兩個定境，沒達到非想非非想天。

所以老子的道的最根本的一個屬性是無，本無，就是無所有處定的定境，老子把它叫做道，然後從無裡邊生出一個虛空境界來，就是道生一。去研究老子的道確實是跟印度文化當中無色界定的境界很相似，其特點是直接從欲界天升到無色界，中間沒經歷色界的過程，所以道家的描述也就止於欲界天和無色界天這兩層境界，對色界天沒有描述。他們對欲界天的描述也是很渾略的，就是『乘雲氣，御飛龍』；【莊子》裡說的藐姑射之神人也是欲界天人的境界。他的坐忘同於大通的境界就是無所處定，基本上是這樣的。所以他比較渾略，不知道有色界天這回事，跳過去了。正統道家的修法，大體就是這樣的，從修命再到了性，煉到欲界天，一跳到無色界，沒受印度影響之前的道家就是這樣的。到受印度文化影響以後，他的命功基本沒變，而性功變了，他走佛家的路線了，走明心見性的路線。【周易參同契】是道家命功的一部寶典，被譽為『萬古丹經王』，是煉丹的寶典，講的基本上全是命功，講怎麼煉丹，煉到陽神以後就不講了，像煉虛合道就不講了。【周易參同契】絕對是中國文化的精品、精華，【老子》裡邊只提到了見解、見地，修法晦昧不明；而【周易參同契】明確講了煉丹的方法。

宋元以後的道家在性功這個層面上，就提倡佛家的路線，分成了兩宗，南宗和北宗，南宗以張伯端先生的【悟真篇外篇】為經典，他的性功就是禪宗，雍正皇帝將其選入了【御選語錄】，還編入了大藏經。他是正宗的禪宗見地，他說自己『仆得達摩六祖最上一乘之禪』，是不虛的，我覺得不是自誇，張伯端的確是真實與禪宗相應了。他在了命以後，進一步明心見性了。這個時候，如果有見地，要進一步見性確實是如枝上果熟摘了便是了。太丹都煉成了，就看見地了，見地一上去，自然很容易就見性了。我們承認他是與禪宗能真實相應，這是上根之人。

北宗的一本代表作就是【性命圭旨】，丘處機這一派的。它在鍊氣化神以後，分了兩步，先是端拱明心，全是禪宗那一套了，應無所往而生其心，明心見性的功夫，依欲界天身，而明心見性。所以煉虛是見性的初步，合道是進一步發展本性。『歸神內院，端拱明心』就是培養一種禪宗的見地，然後到『本體虛空，超出三界』就是真實地修日輪觀，很有意思，他引了一段【化書】，說很多人滯於半途這個問題，批評以前修仙的人滯於半途，都不知道明心見性的事。

『按梓潼化書云：「予之在朝也，以聞方外之言，辭榮而歸，道逢隱者指予以心印，授予以正訣曰：此西方大聖人歸寂法也，子能念而習之，可度生死，死而不亡，終成正覺，若中道而廢，則猶能擇地而處，亦可為神仙。」予於是歷觀漢唐諸仙，多在此處超脫而去者，豈非化書所謂中道而廢耶？又覽【龍牙頌】云：「學道如鑽火，逢煙未可休。」予又歷觀唐宋諸仙多在此處屍解而去者，豈非【龍牙頌】所謂逢煙而休耶？雖則仙去，然缺卻末後一段功夫，畢竟有些欠穩處；猶傅大士云「饒經八萬劫，終是落空亡」。（就是說他們還是要墮入輪迴的，沒有了生死，八萬劫指的是最高的非想天的壽命。）亦不知壽命有限而不及修耶？抑亦不知不得此法而不能修也。（作者在問，到底是他們不知道明心見性的工夫而不修呢？還是壽命不夠沒來得及修呢？總之，以漢唐宋諸仙為遺憾。道家的大部分人都到修成欲界天便就此止步了，也就是道家的正當修法是與欲界天相應，這是馮大阿闍黎的判教，我認為確實不誣。我原來以為，道家就這麼低嗎？不是有煉虛合道嗎？但問題是這一步很難。以前的人就老莊達到了。後來的人，像魏伯陽真人這樣的頂尖高手都止於欲界天了。後來很少有人能再煉虛合道了，都是止於出陽神升天，所以道教正宗修法就是修成一個欲界天身。煉虛很難，升到無色界天的幾乎沒有。老子、莊子升沒升到，也還不一定，也許他們只是有一種見地。性命圭旨的作者感嘆這煉虛合道的法萬卷丹經都不傳，那麼這修煉的末後一段工夫到底怎麼做呢？下文即是回答。）此法只是復煉陽神以歸還我毗盧性海耳，（看他用的都是佛家的話）所以將前面分形散影之神攝歸本體（指行者的肉身），又將本體之神消歸天谷，又將天谷之神退藏於祖竅之中，（我們要注意，是在祖竅這個地方。）如龍養頦下之珠，若鶴抱巢中之卵，謹謹護持，毋容再出。並前所修所證者，一齊貶向無生國里，依滅盡定而寂滅之。似釋迦掩室於摩竭，如淨名杜口於毗耶。此其所以自然造化而復性命之而復虛空之之不可以已也。而復性命而復虛空，至此已五變化矣。變不盡變，化不盡化，非通靈變化之至神也。故神百鍊而愈靈，金百鍊而愈精，煉之而復煉之，則一爐火焰煉虛空化作灰塵，萬頃冰湖照世界，大如黍米，少焉神光滿室，陽焰騰空，自內竅達於外竅，外大竅九，而九竅之中竅竅皆有神光也。小竅八萬四千，而八萬四千竅之中，竅竅皆有神光也。徹內徹外，透頂透底，在在皆有神光也，如百千燈照耀一室，燈燈互照，光光相涉，而人也物也莫不照耀於神光之中矣。是則是已，猶非其至也。然不能塞乎天地之間，則未滿東魯聖人乾元統天之分量也。（第一步就是先把陽神收回來，收到祖竅，要把神光煉得特別亮，照耀整個身內，處處都是這種很足的神光，然後擴展到外面，令外面的天地也能在神光的明照之中。所以第一步是先照身內，先發展身內到很充足。然後第二步要『滿東魯聖人干無統天之分量』，就是要達到一個欲界天小世界的範圍。）

又煉神發光消歸祖竅之中，一切不染，依滅盡定而寂滅之。寂滅既久則神光如雲發電，從中竅而貫於上竅，大竅小竅，竅竅皆有神光也。光明洞耀，照徹十方，上徹天界，下徹地界，中徹人界，三界之內，處處神光，若秦鏡之互照，猶帝珠之相含，重重交光，歷歷齊現，而神也鬼也，莫不照耀於神光之中矣。妙則妙已，（第二步完成了。）尤非其至也。然不能遍入塵沙法界，則未滿西竺聖人毗盧遮那之分量也。…（要再讓神光進一步發展，遍滿整個法界，總之它是要：）放大光明，普照於三千大千世界，而聖也賢也及森羅萬象，莫不齊現於舍利光中矣。故大覺禪師雲一顆舍利光熠熠，照盡億萬無盡劫，大千世界總皈依，三十三天咸統攝。而舍利光既遍滿三千大千界內，尤未盡其分量。（他說的還真是挺妙，從一個小世界，發展到一個大世界，然後進一步，他還認為這還未盡。）

又自三千大千世界中復放無量寶光，直充塞於極樂世界，既而又升於袈裟幢世界，又升於音聲輪界，復直衝於勝蓮花世界，得與聖賢如來相會也。自從無始分離，今日方才會面，彼此舍利交光，吻合一體，如如自然，廣無邊際。所以經頌云：諸佛似一大圓鏡，我身猶若摩尼珠，諸佛法身入我體，我身常入諸佛軀。（他這個是有一定的價值的，佛法通常都是顯教，顯教不說真實的境界，如何復歸毗盧性海，如何與華藏世界相應，這裡邊說了，我們可以參考。就這樣相應，把神光發展到那個範圍就對了，擴展心量就是這麼擴展的，不是用頭腦想的，真的得把神光擴展到那裡去。當然擴展到華藏世界，這還不夠，華藏世界還只是他受用佛土，還沒有達到整個法界，還得進一步地擴展。他說的次序還是很好的，先是身內，然後是一個小世界，干無統天就是一個欲界天的範圍，然後是一個大世界，三千大千世界，進一步他受用佛土，下面就沒說了。）』

總之以後的道家修煉到達性功這一部分，吸收了佛家的很多東西，張伯端比較高明，是純粹的禪宗見地。性命圭旨也較好，提供了可行的實修方法。其它的也吸收一部分，但是有些混亂，像郭長宏、【伍柳仙宗】都屬於這一類的。郭長宏講法身怎麼煉，煉虛合道怎麼煉，他說要震盪，我認為就偏離正題了，【性命圭旨】雖然也可能講得還不夠圓滿，但比他這個煉陣法要強得多，可以參考。道家想吸收佛家，但又摻雜着他原有的東西，搞混亂了。【伍柳仙宗】是用佛家的語言來講道家見地的代表，都用佛家的語言和名詞，而意思又不是那個意思，給改了，起的作用不好。

路線大體就是這樣的，正統道家的正當修法是與欲界天相應，有很少數人可以進入無色界天的範圍，宋以後的道家吸收了很多佛家的東西，有些吸收得就比較混亂，這是我們對道家的一個大概認識。

6.4道家路線之評價

下面一個問題就是我們如何去看待道家，即佛法跟道家的關係。

首先我們要指出道家是有局限的，而且局限性很大，身見很重。修道家的人容易長身見，因為它是先以欲勾牽，它本來的目的就是長生不死，就是肉身的長壽，肉身要達到壽比天地億萬斯年的程度。它就是這個目的，所以身見會增長，張伯端說得好。這樣修道家的人的貪念也大，總覺得人生是美好的，老是惡死悅生。修道家的人還虛很難就是這個道理，老執著於肉身，怎麼能夠升到無色界天呢？脫離不出去啊。只有很高明的人像老子才把身見破了：吾之大患，為吾有身，及吾無身，斯有何患。但一般道士不行。有一個公案說僧道在朝廷上辯論佛道高下。這個禪師向皇帝要了一柄劍，抽出來對着道士：『你們祖師說了，惚兮恍兮，其中有精，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精是什麼精，物是什麼物，道得來即行，道不來即斬。』結果這位磕頭如搗蒜，求饒。說明身見太重，他哪能看開呢，一斬的話，任督二脈就斷了，陽神沒了就修不成了。又講一個佛法的公案，說馬祖的徒弟鄧隱峰推着個小車，馬祖在前邊伸出腳來擋道，鄧隱峰說：『師傅，請你把腳收回去，我推車過去。』馬祖說：『已展不縮。』鄧隱峰一聽，說：『已進不退。』他就推車而過，把馬祖的腳給壓傷了，骨折了。馬祖也火了，回去招集大家開會要斬鄧隱峰，禪宗有紀律也有斧子，要處決鄧隱峰，因為這是犯上之罪。鄧隱峰把頭伸出來，請你斬吧！跟磕頭的這位就明顯地不同了。在鄧隱峰是視生死如遊戲，他後來是倒立着死的。假如他當時被斬了，也不過是多一個師子尊者或是二祖的頭涌白血而已。他已經真正地了生死了，他伸出頭來，不是莽漢硬沖的境界，而是真的夕死可矣。馬祖是在考他，就是要看看他在生死面前的態度。鄧隱峰最後是倒立着死的，衣服還不往下垂，貼在身上，誰推都不動，後來他妹來呵斥了他一下才倒下去。所以只有真正了生死了，才可以在這種事上鍛煉你的見地。

再說一點道家可資借鑑的地方，養生斷淫慾我們已經說了，另外一個就是化身的修法。化身的修法，在你禪宗修成明心見性以後，或密宗修成受用身以後，可以回過來參考它，可資參考借鑑，因為道家對此非常重視，研究得很深入，什麼陽神懷胎乃至玉液鍊形這些，都可以參考。藏密的大手印裡邊也有這些東西，都是一致的，六成就法中的淨光修法修到最後，也出一個化身。